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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情深缘浅诉衷肠,晴阳碧水两相忘

小说: 鸣凤来朝:十里杨花待君归 作者: 千墨君 字数:3034

  杨花开得大好,扬州瘦西湖边上也从未向今年这样一连着数十日没见过雨水了,除了那天夜里行宫内的一场大雨,奇怪的是,别处竟然滴雨未沾,萧颍此时正同唐家正主夫人孙饴说了大半天的话,磕掉了大半盆的香瓜子,这碌碌的人流还没走尽。

  皇家由于身份尊贵,特地给搭了个高台,各小家的宗主和门徒均在自己搭建的凉棚之下饮茶休息,此次大会的操办者之一,也就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唐素礼,正襟危坐于擂台旁的一张老虬椅上,目光不知是在注视着哪里。

  约莫太阳照到正影差三寸的时候,最后一队人马才来,正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敦煌落日门。叶舒领着六个同她一般穿着的男子信步走入凉棚后新修葺的丙申演武厅内,遥遥相对的丁卯厅内坐着以少林玄摩大师、峨眉司徒无明、青城山张津为首的正派人士,下首则为其入室弟子,各个眉眼间跃跃欲试的劲头被芳步落入厅内的裴亓京尽收眼底。

  与往日只带了一个贴身丫头不同的是,此次她身后,跟了个神采俊秀的青年。玄魔大师上前一佛道:“阿弥陀佛,上回裴家主来五台山礼佛之际,捐了好大功德,今日相逢,老衲再次感怀您为善业所造殊胜。”

  裴亓京庄重一笑,与往日的娇媚不一,此笑笑得端庄持重,隐隐带了些佛家的禅意,配她今日这身白蚕金桑长裙,袖口是江南不常见的小口袖,衬得她一举手一投足间竟是另一番干练风韵。

  “玄摩大师,许久不见。”裴亓京左手往后一探,将隐在身后的裴亓明往前一送:“诸位前辈,这位是我同胞弟弟,裴亓明。”

  裴亓明嘻嘻一笑:“老爷子们好。”

  那青城山张津起身迎上来,看不出一丝掌门家的傲气,乐呵呵道:“后生可畏啊,上上回武林大会你还是没脱奶的娃娃,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你看看这个头,比我都高。”

  还未来得及答话,却听上首左侧有中年女子的低低咳嗽声。

  司徒师太慢悠悠地吸了口茶:“裴公子不会也是参加武林大会的吧?”

  “正是!”裴亓明一个马步扎到师太面前:“师太,方才我说的那些老爷子们,可不包括您,您在我眼里就是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大菩萨,沾不得一点点凡俗的。”

  “臭小子,别嬉皮笑脸的,上回你将我宗门一个金身背后写满大悲咒的事,老尼还没找你算账呢。”司徒师太板着脸,语气却温和了许多,“你俩快别在这里同我们这些快入土的闲聊了,朝上的几位都在高台上呢,赶紧去一一拜了。”

  “师太如今也颇通人情。”玄摩呵呵一笑,他记忆里三十年前的司徒无明可并非是如今这番事事周全之样。

  “老了,惜命呢。”张津接过话茬,却对裴亓京道:“方才我见烟雨阁阁主同六道那里去了,你可知这是何缘故?”

  “四星照月一向都有往来,烟雨阁虽同六道一正一邪,但同辅皇家,这十日帝后二人都在,直至要决出个将军为止,故而有所往来罢。”裴亓京行了个拜别礼:”亓京带弟弟来是看看此处是否安排得妥帖了,现在瞧着几位前辈都还属意,那亓京便要向丙申堂去了。”

  “你留在这里。”裴亓明也想一同跟出去,却被裴亓京喝住,裴亓明不服道:“你不是说过几年让我当家了嘛,却连这走场子的机会都不予我,我再也不听姐姐说的话了!”

  “啊……”眼见着一把耳皮子被拎到门口,裴亓京呵斥道:“里面都是长辈,你怎么同我说话呢!丙申厅和嗣未厅皆是邪魔中人,你若是只言片语间得罪了他们,那些魔头们发起狂来,我如何保得住你?”

  “啊……不是还有小卿哥嘛。”

  “烛小卿?他自己就是这魔头的头领。”裴亓京一个毛栗子给上去,“你这点修为,还不够他瞪一瞪眼的。”

  “才不会。”裴亓明虽见过烛小卿真正动用‘鸣凤来朝’的样子,那还是在七年前六道动荡,四道叛乱,他凭着一己之力灭其四宗主,得以镇压。

  那人,修罗,畜生,饿鬼道的任何一道的宗主,在江湖上均是无几人能敌的高手,他们手上的人命只怕连自己都记不清了。而那时的烛小卿,只有十五岁。

  裴亓明恰路过六道属地,本想下马拜访,却不想在门口遇到了眼睛杀得发红的烛小卿,本以为保不住小命儿的他连连肋马后退,却听那低着头的人发出震得他跌落在地的一声怒吼,然后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单手托他上马:“快走,这里危险!”

  那马忽得一下着了魔似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裴亓明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但后来再见时烛小卿已是正常的样子,他来府上找裴亓京寻一些种花的方子,神色极为恬然,除了一身绯衣有些作妖外,声音也极为清越好听。

  那日裴亓京不在府上,为了答谢裴亓明替他寻了‘七夜蝶’的种植方法,他还赠了一盒西域鲜果给他,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笑意。

  “行了,痴笑什么呢,你给我待在这里,陪几位掌门说说话,敢离开这里一步,仔细你的皮。”裴亓京白了一眼他,佛袖而去。

  届至丙申演武厅,零散弟子都于后厅守着,和其他门派来了乌泱泱一伙子人不同,六道只来了两人,烛小卿和慕容不予。

  裴亓京迎上去:“领主大人看来是对此次盟主之位势在必得啊。”

  “裴家主也参与吗?”烛小卿身后突然冒出一个清凌凌的女声,原是在高台上闲得发慌下来寻他的萧颍。裴亓京躬身道:“见过萧妃娘娘。”

  “免礼。”萧颍清了清嗓子,又有一袭白衣从屏风后面出来,见到裴亓京,俄顷愣了下,又恢复平静:“裴家主,许久不见。”

  “阁主客气。”

  大家都觉得这样稀松的客气算是平常,并没有人十分在意。

  云宿和无妨跟在青墨身后,云宿微微向裴亓京点了点头以示敬意。烛小卿看了一眼云宿,道:“她身上的樟木味也太重了,渡河人不怕你的蝎子被熏得底朝天吗?”

  被称作“渡河人”的曲匀才五尺的个头,整个人窝在圈椅里,像是躺着一般惬意道:“无妨……”无妨眉心抽搐了一下。

  “哦,无妨在啊。”曲匀一缩脖子,“你那剑上次扎我屁股上,疼得很。”

  无妨冷冷笑道:“你上回那宿尸蝎可是折腾了我半条命,你被我扎一下臀算是轻的。”

  曲匀阴沉地笑了:“说得也是,怎么,上回觉得我下手轻了,这次还要来领教一下,好折腾掉一条命?”

  烛小卿一沉吟:“那不如你们俩现在就较量一番,输的那人,若是丧了命,到可以不用上这‘乘云台’了。”

  一直闷着头喝茶的江一雁冷飕飕一笑:“烛领主这一招‘激将法’配合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来用,用得如此之用心险恶,却又司马昭之心,在下佩服佩服。”

  却听一矮胖汉子促狭道:“这渔翁不止烛领主一个,你又何必拆穿。”

  烛小卿倒也不生气,反而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来:“我若是要杀他们,何必让他们较量一番这么费事,为何我不现在自己动手解决了他们,也就弹指之事。”说罢伸出右手,还未让人看清他做了什么,对面几案上的一个橘子就被吸到手中,然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剥了,去了经络,递了一大半给萧颍,才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领主对娘娘真好。”裴亓京故意亮了亮笑声,想缓和这邪派中动不动就剑拔弩张的气氛,“未时第一场比武就要开始了,各位这时候养精蓄锐才好,就算不上场,也好清明双目,看一看小宗们的路数。”

  “裴家主,能否借一步说话。”在旁边隔岸观火许久的青墨突然道。

  “请。”裴亓京微微颔首,两人穿出演武厅,无妨本要跟着,青墨将手向后一背,他只得知趣地停下脚步径向左行,便是通往瘦西湖上‘乘云台’的一道云梯,坡度微微上斜,起步处并不陡峭,反而显得如三尺宽的沿湖木桥,遥遥相对的便是白月下映出二十四轮新月的‘二十四桥’。

  恰值午时,署气虽重,但湖水冰凉,滤去一层后,反倒显得温和如春风拂面。潋潋晴光厚薄不一地铺陈于清波之上,如千万银鲤翻涌,璀璨无比。

  “此处景致真是绝佳。”裴亓京不禁赞叹了一句,“比我那假造的西湖白鹭生动多了。”晴光潋潋下,此时二人看去皆是一身白衣,宛若湖中白莲双双化人,遗世独立,不可二致。

  青墨尚犹豫着要如何开口,她却擅自又道:“阁主若是想着那笛子的事,那我这便去忙了,舅母——二圣还在溯天台上准备观会,我身为主承办人,去迟了不合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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