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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小说: 时光会替我记得 作者: 月下红妆 字数:3248

  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我们都沉寂了几天​,最后是他先打破沉默,来找我,说:“明天陪我去S城”,毫无商量余地,没给我回话的机会,只是知会我一声。

  ​离开时,他背对着我,说:“你和她们不一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却听懂了。

  ​s城一行,离开了既定的生活轨迹,我们都放松了下来,呈现出最本真的自己,也许是因为环境的改变,令杨毅恒暂时忘记了自己的顾虑,与我说了很多的真心话。

  我知道,这些话放在平日里,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因为太真了,不掺一点儿假。

  短短三天的时间,我们断绝了彼此关于未来的一切可能性,灵魂却前所未有地亲近起来。

  杨毅恒说,他很喜欢岛屿,岛屿意味着隔绝,从小到大他一直生活在友群之中,家族里人丁兴旺,他从来都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

  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有光影和灰尘,海鸟时高时低地乍起,这一刻我的内心极为平和。

  他绕到我的身后,抱住我,那时候我感觉我是多么幸福啊,可是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样的情形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他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吸引我吗?”他说:“一是因为你漂亮,二是因为你孤独。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蹲在马路上哭,我承认,从那时候开始,你身上就有种一种谜一样的东西在吸引着我。”

  那是不知今夕何夕,那是以命相酬的三天,那是烟花寂灭前最后的璀璨和浪漫。

  第一天我们去拜佛,他跟我讲,你有什么心愿都可以跟菩萨说,菩萨会保佑你。

  他替我焚香,牵着我的手在大殿里转,眉目间有从未显现过的温柔。到了下午,我们会穿着样式简单的棉T恤和人字拖去海边散步,静静地坐着看渔夫撒网捕鱼,涨潮的时候他抱起我就跑,浑身湿淋淋的两个人笑得像疯子一样。

  洗完澡出来又牵手去买水果,苹果芬芳,樱桃甜蜜,他左手提一袋,右手提一袋,背上挂着不肯走路的我。

  暗夜里的花朵浮动着清香,我们睡在一起,安安静静地拥抱着彼此,不说话,不亲吻,可还是幸福得让人想要落泪。

  我不知道要放弃什么才能够永远留住这样的时光,但我想无论要我放弃什么,我都愿意。

  即使是林晨烨也不曾给过我这么美好的感受,人活一生,总要去相信点儿什么。这一刻,我相信杨毅恒。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最后一天晚上,杨毅恒终于将一切告知于我。他是早有婚约在身的人,很常见的联姻,经商的家族需要一些政治后台,确保在将来局势不明的情况下不被清洗,而要获得这样的保障,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婚姻只是一个形式,背后巨大的利益才是终极目的。

  “这才是我要离开的原因。”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十分清淡,犹如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我想或许是因为对他来说,这真的算不上什么痛苦。

  我想起我曾经看过的的一个电影片段,里面一句台词:“不相爱的两个人被硬捆在一起,怎么生活啊?”“怎么不能生活?各玩各的就是了。”

  当我已然能够辨别尘世间的许多虚伪,谁又知道我的眼里曾经藏纳多少污秽。

  ​杨毅恒将来就要去过那种“各玩各的”的生活,如果我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成为他众多女伴中的一个。

  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我了,就来看看我,其他的时间,要咬碎尊严忍受他流连在别人身边,甚至,是成为别人的丈夫。

  我问自己,我受得了吗?

  杨毅恒也问我:“霜琪,你受得了吗?”

  我们不再说话,从对方的眼睛里,我们清晰地看到了答案。后来我想,如果没有这三天的时间,如果不曾知道得到是多么美妙的感受,那么在失去的时候,或许我就不会那么疼。

  这三天,原来是回光返照。

  上船之前,杨毅恒捧着我的脸,跟我说:“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一个人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所以,并不存在失去。”

  所以,不要难过,不要哭。去机场的路上,要经过一座跨海大桥,我们一言不发。

  ​我真希望大桥在这一刻垮塌,埋葬我这一生最后一场爱情。全长五十公里的大桥牢固得如同命运,没有谁来成全我的传奇。

  “你和她们不一样。”这句话杨毅恒以前说过,现在,顾萌又说了。莫名其妙,我真是想笑,难道我是外星人吗?为什么我跟这么多人不一样?

  顾萌的手指甲上都涂着鲜亮的橘黄色指甲油,她说:“就拿这个举例吧,我们涂这样的颜色,别人只会觉得我们轻浮,但如果你涂这样的颜色,大家都会觉得很有性格,这个妞儿一定是搞艺术的。”

  她说:“叶霜琪,你不知道你给人的感觉很特别吗?”她还说:“杨毅恒自己也明白,你太认真了,玩不起。”我跟顾萌见面,是杨毅恒有意安排的。

  从s 城回来之后,我抑郁的情绪越来越严重,而距离他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近,看着越来越瘦的我,他终于开口跟我说:“我想介绍顾萌给你认识,你介不介意?”

  人生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我哪里还有那么多禁忌,于是便遂了他的心意,跟顾萌交个朋友。

  第一次见到顾萌,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杨毅恒,杨毅恒那帮哥们儿都那么喜欢她。实实在在地说,如果我是男生,应该也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肤白,胸大,腰细,腿长,风情万种,更要命的是,她性格还不差。

  顾萌也很喜欢我,像是学生时代不良少女喜欢乖乖女的那种喜欢,事实上,我心里知道,我们两个人当中,她反而更像乖乖女。

  顾萌不是没有心机,但她所有的心机都是可以摆上桌面来讲的,不像我,把一切都藏匿在不见光的阁楼上,脸上却戴着一张谦卑的面具。

  ​杨毅恒告诉过你,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我跟你讲,我那时候可聪明可聪明了,在代理机票的地方做兼职,一有人来订头等舱的机票,我就赶快也给自己订一张,然后在航班上勾搭他们。

  “我印象很深的是有一个大叔,他人真的很好,对我没有一点儿企图。我那时候看着挺像个小姑娘,我跟他说,我今天生日,从来都没有人给我买过生日礼物,结果啊,你知道吗,一下飞机他就带我去买了个香奈儿的包包。

  “他对我根本就没有企图,我觉得他应该是那种非常有钱但心地很好的人,出钱哄一个小丫头开心,他自己也觉得满足,就像做慈善一样啦!

  “不过杨毅恒不是这样的,他就是看上我了,我们在一起半年多,分手后他还经常找我上床。”

  顾萌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一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都没有,她那么坦荡,那么自然,换了谁都不会忍心怪她。

  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三四天没有吃饭,胃里一阵一阵地绞痛。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说:“分手之后,我曾经很明白地跟杨毅恒讲,我知道你有很多女人,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我自己那一份,在一起开心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吗呢?”

  见我没反应,她便拿着一个茶壶和一个杯子说:“杨毅恒就是这个茶壶,你我都像这个杯子,我们是装不下这满满一壶茶的,但我从来不对他寄有幻想,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

  我终于沉不住气地说:“那他要娶的那个人呢?那个人就装得下了吗?”顾萌看了我一眼,起身跑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白色的大瓷碗,一声不吭地把水壶里的水全倒进碗里。

  她抓着我的肩膀,认真地说:“你明白了吗?”是的,我明白了。进退有度,才不至于进退维谷,要宠辱皆忘,才能做到宠辱不惊。

  顾萌做得到,其他的那些人也都做得到,可我做不到,我太较真,犯了大忌。

  所以杨毅恒说,我跟她们不一样。所以杨毅恒不像对待顾萌她们一样,送出很多礼物,他送给我的,是一段经历,是我们像真正的情侣一样度过这短短几个月简单的日常,是在s城上与世隔绝的三天光阴。

  “杨毅恒对你,也算是竭尽了全力,据我所知,他从来没有跟任何女孩子一起出去旅行过。他嫌碍事,怕影响他艳遇。“叶霜琪,你还想要多少呢?这些还不够吗?”

  顾萌没有辜负杨毅恒的期望,她的确不遗余力地开导我,宽慰我,必要的时候甚至现身说法。

  但这些都无济于事,我得了很重的病,她不是那味起死回生的药。她离开之前,我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将来杨毅恒结婚了,他需要你的时候,你还会陪着他吗?”

  顾萌哈哈大笑:“别傻了,你也不想想,我从那么早以前就在航班上勾搭有钱人,目的是什么?我才不会浪费时间陪一个花花公子玩一辈子呢。”

  ​她说:“有人向我求婚,我答应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漆黑的房间里,脸上干燥得像是马上就要裂开了似的,我心中无忧无喜,眼中亦无泪水。

  顾萌发来一条很长很长的短信,手机的屏幕在幽暗中闪着光。“我不知道那种说法是不是对的,人这一生,真正的爱只有一次,灰烬过后,余下的都不过是理智的挑拣。当我想起这件事,我觉得非常难过,因为连这仅仅只有一次的爱,我都不曾有过。其实,你比我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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