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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二)

小说: 妃逃不可,落难帝姬要倾国 作者: 静女其姝 字数:2305

  在乌药和爷爷的悉心照料下,少年的伤势有了好转,只是他依旧很少开口说话,面具下的眼睛也依旧冰冷孤傲。

  偶尔开口,也是被乌药缠得极不耐烦的情况下。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几天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喊你。”这日,乌药又皱眉问道。

  抵不过她的死缠烂打,他终于还是开口:“我姓卫。”

  “姓卫啊,有姓氏啊。”乌药低着头,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喃喃自语,稚嫩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落寞。

  “难道你没有姓?”少年忍不住好奇,回过头问。

  乌药吸吸鼻子,抬头看他,泪眼朦胧,“我是爷爷在乌药山捡回来的,爷爷说,不知父母是何姓氏,故不敢胡乱取名,只因来从乌药山,便叫了‘乌药’。”

  少年久久未语,乌药自觉没趣,便端了药碗欲出门去。

  “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姓卫吧。”

  这一声,堪堪止住了乌药正欲跨出的脚步。似是难以置信的回过头,他已翻身下床,来至她身边,凝视她道:“怎么,你不愿?”

  乌药回过神,忙说:“不是不愿,只是,你我非亲非故,这怎么行?”

  偏是这话惹恼了他,虽看不清他面容,却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不悦。“我说行就行,不仅要给你冠姓,我还要为你取名,待我想想……”

  乌药就这样看着他,虽是不容置疑的霸道语气,她却莫名心里一暖,除了爷爷,这是第二个对她这样好的人了。

  “就叫……长君吧,卫长君,可好?”他清朗的声线打断了她的思绪。

  “卫长君……”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唇齿之间,亦是暖的。她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为她取名的人,“这名字,可有什么含义么?”

  少年的眼眸微微闪烁,不耐烦道:“你只管叫就是了,管什么含义!”

  她在这一瞬觉得,他也不叫人那样讨厌了,甚至连他生气时,眉目间也是暖的。

  后来,‘卫长君’这个名字,就伴随了她一生。

  这一日,她捧着一双崭新的布鞋到他面前。“我看你脚上那双鞋都已经被磨破了,便做了双新的给你,不及你的好看,但是穿着舒服。”说着将那双鞋递给他。

  他接过,看了看,“果然难看。”虽是如此说着,却还是迫不及待的换上了。长君正欲生气,却在无意间看到他面具下那一半微扬的嘴角。他在笑,他一定是喜欢的,口是心非。长君抿唇一笑,并未说破。

  “好歹是你的心意,说吧,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眉眼飞扬。

  “你为我取名,这双鞋就当是谢礼吧,何况,我也无需什么别的东西。”她边说着,边拿了他那双旧鞋出去修补。

  少年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目光深沉。

  转眼已过半月,少年的伤势已经好转,长君知道,他离开的日子不远了。

  果然,那一天来得那么快。长君上山采药回来,远远地就看见他站在那里,明明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显得那样老成。他面前是一些穿着铁甲的士兵,他们跪在他面前,而他,就那样负手而立,面具下的眼睛,冷漠又深沉。

  他好似看见了她,只一摆手,那些士兵便迅速从她身边离去,她隐约听见他们叫他“主上”。

  “你要走了吗?”长君抬头看着她。

  他未答,只沉默着替她接下她肩上的背篓。她按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我问你,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抬眸看见她红红的眼眶,心里似被什么扯住了一般微微的痛。

  他沉默着,她转过身去,“我不留你,只问你何时走,那双鞋,我给你补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然,他还是发现了,沉默许久,就在她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低声道:“明日天亮就走。”

  她快步跑进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泪如雨下。除了爷爷之外,从未有人陪伴她这么久过。爷爷总是上山采药,有时几日不见人影,曾经她独自一人,早已习惯了孤独。可是现在,他在这里这么久,却突然要离开,在她心里留下了牵挂却又要离开,她如何不伤感?

  晚饭时,她未出去,只在屋中收拾着寥寥可数的几件物事。她将它们打点好,认真的装了。

  天亮了,她推开门,门外的人影吓了她一跳。他站在门外,依旧带着面具,就那样望着彼此。

  两人都沉默着,许久之后,他抬手,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鬓角的乌发垂了一缕在他脸颊边上,在晨光中投下一痕阴影。

  她就那样看得痴了。她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男子,晨曦中,他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温柔,削薄的唇微微抿着,似日月光华凝成般的眸子,此刻一瞬不动地注视着她,专注而温柔。

  “这就是我的样子,你要记住,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他开口,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她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他,“这里面是一些常用的伤药,你伤刚好,不宜太过劳累。还有那双鞋,也都在里面。”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可知,我给你取名‘长君’的含义?长君,长伴君身。”

  她抬起眼眸,有泪光闪烁。

  下一刻,他重新戴回面具,接过包裹,转身离去。

  屋外,他翻身上马,轻扬马鞭,红鬃马便飞驰而去。

  长君追出去,在他后面拼命地追着。

  “我会等你,你一定要记得。”她哭着喊到,声音沙哑,却生怕他听不见。

  马背上的身形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停留,策马而去。

  她只记得那个晨曦里策马扬鞭的少年,面具下英挺好看的眉眼,和年少时那句轻易说出口的诺言。

  回忆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到今时,长君才发现,那个人,她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也从未有一日,放弃过等待。那时的人,在记忆里依旧深刻着。

  她用笔,将这回忆只寥寥数语便书写殆尽,呈现在念面前的,看似是一段平常往事,然,却是有着怎样的心酸悲苦。

  “那后来,他可有回去找过你?”念看着她,眼中有一抹疼惜。

  长君摇头,后来,后来发生的一切,兴许,就是今日痛苦的根源。

  白炎士兵越过了乌药山,他们如狼似虎,开始屠杀山下的卫国子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爷爷带着她想要逃出去,却最终为了救她,惨死刀下。

  她一个人,历经磨难,还差一点被白炎士兵抓住,翻过了乌药山,满身伤痕的逃了出去。好不容易被一户人家收留,阴差阳错又被人贩子卖到了卫宫做了宫婢。

  回想起这所有的一切,长君只觉得过往如一场梦,就连她与他的相遇,也如梦幻般不可捕捉。梦过一场,而今留下的,只是感伤,只是些许心酸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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