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闻所尝，起源于什么？”
“无形。”孟苍檐顺口接道，半晌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道，“莫非……”
“檐儿，听我说。”方子惑缓缓蹲下来，望进孟苍檐的眼里，续续道来，“万事万物源于无形，却又在不断变化之中，所知所感亦真亦假，似是而非，在未辨别判断清楚之前，切不可莽撞，先入为主。七情六欲，乃人界之产物，而非天地两界所有，你须记住了。”
“是，师姐。”孟苍檐将麦芽糖又送入口中，只是已经冷静下来，眼中恢复一片清明。
是了，她来自地界，而非人界。事情还未得出结果之前，怎能枉下结论。这一切，是个幻象也说不定。
再抬头时，一道飘逸的白影忽地映入眼帘。孟苍檐定睛一看，眸中微惊，指着那身影道：“师姐，是必安哥哥。”
方子惑听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一袭素白的袍子，衣袖随风微动，腰间玉佩下有流苏轻晃，那男子俊逸潇洒，束着白玉发冠，静立于一摊位前，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贵气，眉间晕着淡淡笑意，唇角轻勾，凤眸微敛，正端详着手中的物什。倾城日光下，他的柔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俊美得不可方物。青天白日，倒真真是个神祗的模样。
方子惑又朝他手中看去。
那是一个簪子。
通体银制，细长的簪身反射着柔和的光。那簪子尾部是一空心的银色圆环，又在环的下段系垂着数根长短不一的细软银链，密如一道帘子，且每根银链的尽头皆垂吊着一颗白润的珍珠，温婉而不失大气。
那男子看得这样专注痴迷，浅浅笑着，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就这么静静立着，沉默无言，单是一个神情，就惹红了过往妙龄女子的脸。方子惑亦不自觉浅笑，有些出神。
“师姐，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孟苍檐捏着签子在方子惑眼前晃晃，提议道。
方子惑一惊，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迟疑道：“还是不要了吧。”
“为何？”孟苍檐问。
“嘘——”方子惑以食指抵至唇上，示意她拉低声音，轻声道，“你看，我们今日出来游玩，并无多少人知道，若是让他看到，保不准会回阴司告诉你娘，你娘便会知道你不好好在天庭练功，来人界偷懒，定要处罚你。是不是？”
孟苍檐抬眼望天，想了想道：“也对。”便抓着方子惑的袖子就往另一个方向去。“那我们快走，别让他看到。”
方子惑轻笑，在转身之前，又朝那男子深深看了一眼，不觉心下一痛，便离开了。唇角的笑变得苦涩起来。
不管用多少套律论，再怎么引经据典，始终只是说服得了别人，却说服不了自己。凡尘烟火，似水流年，她一直憧憬着的这一切，都那么真实地展现在她眼前，叫她如何平心静气。有他在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是无形。
或许也因她本就是肉体凡胎，从人界而来。
所以无论如何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