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
爸坐在树下,仰躺在睡椅上,时不时的抖落着手里自制的卷叶烟的灰子,面容在樟树下显得平和且安详。
躺椅随着他身体的支力发出一阵又一阵呻吟般的抗议,我清晰记得那把躺椅还是我十岁生日时,父亲一高兴从镇上买了二手的,说是高兴。
如今老了,都老了,躺椅老了,父亲也老了。只有院子里那棵绿意常青的树还是记忆里的年轻模样,只是抽枝的更茂盛了。
我抬起眸子,注视着父亲,听他要说的话来。
“凌子,你又和北辰吵架啦?”
父亲嘶哑的声音带着卷叶烟的气息,像经历了一整个夏季的疲惫。
我摇摇头:“没有。”
“臭小子,跟他好好的,以后我要是走了,他好歹还能照看你。”
“爸!”我搬茶壶的手一抖,手就烫出个水泡来,只让我趔趄。
看着手上突起的红肿,我突然有些心塞,不是感觉手疼,是心疼。
父亲呵呵一笑,闭着的眼弯成了一条缝。我扯了扯嘴角,将有些颤抖的手握紧了,一转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门口,目光里一丝复杂,见他视线落在我手上,我果断的把手背在了身后。
“叔。”
他轻唤了一声,父亲微笑的睁开眼,道:“哟,是北辰啊,好好好。”
他微微一笑,绕过我拿起地上被我丢掉的抹布,我正要出声,他却将目光落在父亲安详的脸上。我一怔,知道他说的是别打扰到了父亲,然后伸手稳稳的将炉子上的茶壶提了下来。
“那叔你先休息吧,我和他出去走会儿。”
父亲点点头,拿着烟安静地恰呷了一口,吐出长长的一股白烟,又安静地闭上眼去。
我白过他一眼,往里屋走,手却被他拉住了,径直将我拉出了大门口。
“做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手怎么了,给我看看。”
他强拽过我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怎么烫的这么厉害?”
“那么不小心,走,我带你到附近的诊所看看。”
虚情,假意。
我抽回手,冷冷说道:“不用你管。”
“我不管,谁管。”
他说的义正言辞,我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他吹嘘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我,终是放松了语气道“我带你去诊所。”
我还没抽回神,半个身体就被他拉出一步远。
握着被挑穿的水泡,烫伤的左手被抹了一层厚厚的黄色药膏,看得我有些反胃。
“过两天就好了,注意一点,别感染了。”
我扭过头去,快步走出了两步,谁让你好心好意了。
“还在生气?”
“抱歉,但是你要知道,很多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我,我只是想说……”
他追上来,一步一步在我面前倒退着走,挠着头支支吾吾地像个犯错的小孩。
我皱了皱眉,忍住想笑的冲动,淡淡地说:“我怎么敢生你的气,大、好、人。”
他有些无奈的笑笑,语气里带有几番调侃:“那没生气,你就笑一个给我看看。”
“幼稚。”正准备说出这两个字,却见他身后一个小石块,我忽的一笑,就那样看着他摔了下去,疼的他直嗷嗷大叫。
“喂,湛子凌,我这好心不讨好报啊。”
我蹲下身去,伸过右手,他伸出手来以为我要拉他。我突的冲他温和一笑,在他耳边吐出两个字“活该。”
伸出的手绕开他,又插回在了自己口袋里。
他扑腾在地上,整个人看似有些狼狈,却也莫名地笑了笑。
“对啊,就是我活该!”
我背转身去,慢慢地走,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