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算是过得顺风顺水，人生的所有应该是绊脚石的磕绊最后都在一个一个贵人的出现下变成扶摇直上的天梯。
人到中年，想着一贯优秀隐忍的儿子在电话里发怒冲冠的话，吴琪只觉得手指关节的摩擦都磨的人难受。
他又拿出一个新的高脚杯倒出了酒瓶里最后的半杯红酒。这酒不辣却涩，味蕾被刺激的瑟缩，他单手撑住下颚，看着钱包夹层里的两张照片。
一张雍容华贵。
一张天真烂漫。
他抚摸着这两张照片上人物的面颊，常拿手术刀的手有着厚厚的茧子，他不敢再摸下去了，怕弄皱这两张照片。
其实，要是说自己生命中的贵人，非她们不可。
一个教会他周旋人情世故。
一个教会他周旋爱恨情仇。
他就像是个登徒浪子一样，留恋花丛，片叶不沾，悄无声息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以为自己无爱无情，今夜想来，却发现完全不是，他好像同时爱上了这两个女人，不管是因为愧疚而爱，还是因为冲动而爱，总之，爱了就爱了。
他有些醉了，镜子里的自己颧骨处微红，那是微醺的表现。在他的前半生，有那么一个女人，笑弯在他怀里，指着自己的脸，娇嗔的笑，说：“像个小猴子。”
那时候的自己，带着目的地靠近她，对她好，做着她会开心的事，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言不由衷，就像是那个砸在牛顿头上的苹果，敲起了他的慧根，也送给他苦思冥想的繁绪。
陪着她的日子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熬，她善谈，端庄大方，也开得起玩笑。他不得不承认，她比他看到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更适合做妻子。
但是，这么妥善的走上一切都安排好的人生，让他那就窝于心的逆反心疯狂的生根发芽，渐渐的他竟然控制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另一个她出现了，幼年时的青梅竹马，早就暗生的情愫疯狂的外露张扬，他为自己包养所谓的情妇而有过一丝丝的羞愧，但也仅限于一丝丝而已。尤其是看到身为妻子的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总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面对着自己，他内心就涌起疯狂的报复心理。
想看看她何以对自己丈夫在外花天酒地不在乎，何以一副贤淑样子对着所有人。
他对她总是太过苛刻。
他在等她，等她不再这般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毁灭。
他没想到，这两样她都占了。
她不吵不闹，就在一个颇为悠闲的午后，他们一家子去过海洋馆、游乐园……儿子在后座上睡着时，她含笑静静说了一句：“我们离婚吧。”
他猛地踩了刹车，回头望她：“你说什么？！”难以置信与浅淡的疼痛在心口打转，他觉得这不过是她的玩笑话罢了。
她一脸沉静，拿出纸巾擦去世勋头上的汗渍，祥和而恬淡。
“你们该有个家了。”
他只记得，她带着世勋离开家的时候，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他没挽留，只是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资格。
她走了，他也没再婚，总是觉得身边的人只能是她。她去了美国，学习设计，像是又开始了自己优秀而平淡的人生。他偶尔打听，也偶尔飞过去藏在暗处看她作画。
没上前，只是觉得这样就够了。
他后来想，是不是她也这般，观望过自己。
三年前，她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