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灯光投过矿泉水瓶里为数不多的水照射到课桌上——太刺眼。
程瑛坐在旁边专注的思考唯物主义唯心主义辩证法和形而上学四者的关系，时不时揉揉自己栗色的头发，再恨恨地捶几下桌子，眼睛都直了，像是滴了散瞳眼药水似的。
今天是他升入大一的第二个星期。
“程瑛！你想好一会儿的演讲怎么说了吗？”陆庚拍拍一旁发呆的程瑛，眼神里净是求救之意。
“陆庚你收一收你那小眼神，好歹也是我们大学才子一个，只是竞选的演讲罢了，你不是提前准备了吗？”程瑛回过神，撇了一眼身边之人，并不打算多讲，所以复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纤长的睫毛随着眼眸的流转微微颤抖，白净的皮肤在日光灯下透明的不正常，双唇也没了平日的朱红，而是泛着白，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陆庚见这人有些不正常，一把夺过他的书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类似“狗子你怎么变心了”“是不是谈恋爱了感觉都萎了”云云，程瑛没回话，眼神晃晃悠悠的。
这景象可把陆庚看懵了，还没一巴掌拍上去呢，对方人就倒了。
“程瑛！程瑛！......”
啪的一声，昏暗的巷子里倒下一个人影，瘫在泛着酸味的水泥地上不住的抽搐，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盯着面前的男人双眼满是不甘。没一会，一双有着斑斑污点的运动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寻着往上看，是那个人？是那个人！
“孙逊，把这人收拾了。”一个男声响起来，分明是软糯的嗓音还透着几分青涩现在却硬生生地说出了杀气，瘫在地上的人不住的抖着，没一会双腿间竟一片温热。
“啧啧啧，这就尿裤子了？要不是吴老大仁慈让我收拾你，你还不够兄弟几个玩的。”被叫做孙逊的男子踢了踢地上那人的后背，和背后几个男人对上了视线玩味地笑着。
突然有个人冲了进来，穿球鞋的男孩抬眼看了看，本来波澜不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他揪着那人的衣领急切的问:“查出来了？！”
“老老老大！是...”他趴在男孩耳边说了一个名字，一瞬间，风云变化，眼眸里的阴郁越来越重。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男孩冲到一旁拎着一只木棍对着地上的人就是一下，砰一声巨响，地上的男人还没来得及惨叫，额前便蜿蜒下一片猩红，昏在地上没了声响。
眼看着男孩还要上去来几下，周遭的人赶紧抱住他，吼道:“吴老大！你不能染上人命啊！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滚！”哪管这些，男孩早就打红了眼，被人圈着腰也用脚去够，去踹。
“老大！吴阿姨还生病着呢！您要是进去了阿姨她怎么办啊！”刚刚前来报信的人喊了一句，成功控制住了场面，男孩愣在原地，半晌他烦躁的挠挠头发丢下木棍，摇摇晃晃走开了。
明明灭灭的灯光照的每个人似乎都不是很真实，男孩缓缓坐到一个肮脏的木箱上，死死盯着地上那人，掏出一根烟静静地抽了起来，半张脸显现在光明里，但也掩饰不住绝望的神情。
真他妈难抽啊，他这么想着。
程瑛醒来的时候脑子还嗡嗡的，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看了看周围寻思了好久才发现这居然不是医务室，看起来应该是哪家医院吧。“唔...”他扶着床帮晃了晃脑袋缓缓地起身，突然冲进来一个娇小的人，哗啦一下扑上去抱住了程瑛，哇呜的叫着:“哥哥哥哥哥哥你别死啊！！”这才叫真的眼泪鼻涕一起流。
程瑛哭笑不得地被抱着哭了好久，等怀里的人一冷静了就把她抓下来摁到椅子上给她抹了泪水擦了鼻涕这才回答:“䜣恩，我没死呢......没事的......”
程䜣恩抽抽自己的鼻子并不领情:“哥你把我吓死了好吧，陆庚告诉我你和他说话说的好好的人却突然昏了，到医院一问严重低血糖，哥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正好陆庚反应急事早给你塞了一颗糖你就撑不到来医院了！你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知道吗？！”
程瑛无奈的扶着自己的额头，没办法自家亲小妹的数落再怎么也要接着啊，更何况这次的确是他自己不对了。“䜣恩，对不起...”说着刮了下程䜣恩的鼻子准备去抱一下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妹。
程䜣恩一把推开他的胳膊，气呼呼地扭头不理他了，程瑛没办法，只好躺回床上等妹妹消气了再积极认错。
就在这一段时间程瑛也不忘记瞪大眼睛盯住程䜣恩猛刷存在感。
他这个妹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性子又急，虽然平时经常顶撞老师但程瑛清楚，她对自己的关爱有时甚至超越了父母，所以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妹妹也只会气一下下，然后程瑛再努力的哄一下，什么事也都能过去。
可是这次他失算了，就是等到自己昏昏沉沉睡着了程䜣恩也没主动说一句话。
梦里，一个身影绰绰矗立在床边。
第二天，程瑛再醒时程䜣恩已经离开了，床头放着一碗还温热的小米粥，这妹妹啊果然还是放心不下的。
“哎你醒啦！”陆庚提着一个热水壶惊喜的喊着，二话不说把水壶“咚”的一下扔在地上水壶冲到床边查看着程瑛的情况。
“恩……我妹呢？”程瑛倒也是习惯了他这般一惊一乍端起小米粥细细的摩挲着碗壁，笑意温柔得让人移不开眼。陆庚恨恨的放下水壶回答道:“就知道问你妹妹你妹妹，你妹妹还能去哪儿！我叫她先回家休息了，昨晚和你发火之后也没怎么睡。”
程瑛一愣，显然不知道程䜣恩这个平日里动的一刻也不停歇的小丫头居然安安静静地给自己守了一整夜，也没有吵他。想到这小丫头坐在床边红着眼睛看着他的样子，程瑛心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这次......谢谢了。”程瑛抬头给陆庚大大的一个拥抱，倒是让陆庚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支支吾吾说着没事。
“怎么会没事，䜣恩说幸亏你的糖，不然我就没命了呢。”程瑛打趣着，边缓缓下床开始洗漱。
陆庚乐呵呵地一笑，也没说什么，把早已准备好的刷牙杯递了过去，顺带喝口水爬在上程瑛刚刚躺过的病床上打起滚来。
“陆庚，医院的床不卫生。”程瑛一口泡沫含含糊糊的说着，话毕还斜着眼看了陆庚一眼。
“不怕不怕，细菌早就已经被你压死完啦～”陆庚晃晃垂下来的小细腿，满不在乎。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着，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昏暗的小屋子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一个已经看不出什么特征的人被绑在椅子上苟且残喘。突然门被轻轻推开，那人猛然睁大眼，警惕地看着来人。
“我说大叔啊，你别害怕嘛，我今天是来给你带好消息的呢。”孙逊笑眯眯地踱步过来，审视着遍体鳞伤的人笑得更开心了，笑眯了眼还像是看什么艺术品一般还爱怜的摸了摸他的皮肉。
“孙逊，别玩了，我昨晚带来的东西呢？”吴宵宥把玩着一个沾满血污的扳手，似笑非笑。“吴老大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叫人送来了，马上就到。”孙逊快速地回答到，手中的却听了了，椅子上的人低下了头双眼朦胧不知为何。
“叫人进来。”
“是！”
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缓缓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箱子，小心翼翼地避开着地上的污渍，锃亮的皮鞋像是这些人中最干净的东西。“人都给你们弄成这样了？”他皱了皱眉，似有些许不悦。
“...吴叔叔您还记得您此行的目的吧。”吴宵宥缓缓开口，仍旧把玩着那扳手，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越发低沉的语气似乎要掉出冰碴子一般，来人缓缓摇了摇头，心里暗叹，这孩子戾气太重，总有一天会出大事啊。“我知道，需要用到的药品都带了，你们等会就好了。”
“劳烦吴叔叔了。”吴宵宥退到一边，冷眼看着椅子上的人，手里的扳手也扔到一旁。
“那宵宥，你也别忘了你答应你父亲的条件。”说着已经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纱布和一堆药品，还有几只镊子在灯光下泛着寒光，是森森的恶意，与算计，更是欲望和掩埋在寒光下的悲伤。
“我记得，你开始吧。”吴宵宥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灰蒙蒙的街道，满不在乎。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不知所措起来，全身都开始打起了寒碜，眼看着那医生模样的人就要给自己的伤口上摸些什么，他开始挣扎起来，还没等吴宵宥起来制止那位吴叔叔眼眸一抬，男人不住的僵直了身体，这个人，他认识！
虽然来的时候看起来挺可怕的，但也没耽误多久程瑛就可以出院了，虽然他坚持自己拎自己的东西但陆庚却还是一把夺来生怕他再累着一丝。像是为自己省着糖吃一样。
“陆庚。”程瑛好笑的看着如此积极的陆庚，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咳，你要是再出什么事䜣恩指定是要把我大卸八块呢。”陆庚哼了一声，然后颠一颠自己肩头不轻的背包，摁下电梯的摁钮回望着程瑛。程瑛不再搭话了，凝神观察着一下一下跳动的楼层数字。
陆庚在镜子里看到了程瑛，薄薄的衣服贴在他瘦弱的身上怎么看都是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栗色的发丝安静的垂在额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真是个干净的男孩啊，又真是特别要强。陆庚止不住的想。
陆庚纠结地低头又抬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实在憋不住了闷声说:“能别总这么要强吗？”程瑛的瞳孔瞬间收缩，紧抿着嘴唇没有作答。
人类瞳孔收缩有三个原因，愤怒，害怕，情欲，这一刻，滔天的怯懦与畏惧哄笑着淹没了程瑛的每一寸皮肤从每一个末梢神经冲向大脑。
“哥！出事了！”看着气喘吁吁的程䜣恩从安全出口跑了进来，她甚至都没没等电梯，抓着程瑛的衣领感觉要哭出来了。
“妹，不急不急，怎么了？慢慢说。”话虽如此程瑛的眉头早已拧成了一个疙瘩。
“程叔叔，程叔叔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