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帐帘内的人，翻了个身，呓语着声，倚在塌脚处打盹的翠心，忙醒了神，有些慌的望向帘，思虑三息，方出声轻语，主儿可要起。
闻声，帐内不见动静，翠心却不敢再睡，紧了心神观望，两日前绿芳姐便是因错被罚手心，降了级的。
半响，越靓纤手撩开帘，露出块锦被见，翠心知意，掀开帘帐勾起，外踏几步唤，小主起。
越靓洗来脸面漱了口，淘净手，彩佩上前要给她梳发，摆了手，道：“让昨日守床的那个来。”
匆匆吃了几口，正要去补眠的翠心，被彩佩唤来了主屋；心中惶惶，莫非是昨夜做错了啥，是主儿要吃水没给，还是方便不及湿铺了。
“今日由你来给本主梳发。”
女子说。翠心一愣，抬眸去看。
“还愣着做甚？”
彩佩喝声。
“是”摸上乌发，滑如缎子，比从前太妃外更好，翠心如此想，手中不闲，绾了常见的百合髻。
倒是不错，越靓心中评想，目光略斜，那双恭谨交握手，白嫩的很，原是有个好手。
“日后梳发你来，守了夜也是困，去随彩佩吃盘米糕再睡吧。”
簪了顶双喜如意华胜，左右见见，抬手换了花鸟团纹的。
早食有爱吃的烧梅，那一笼都吃了，后人只用了一碗粥；消食时有山楂糕子，多吃几块，却觉得有些甜腻了，反到有些惦上绿豆糕了，豆香满溢的，刚出的才好。
膳后，于院中转了几圈，便要回屋去，御前却来了人，传陛下亲语，这季见绿豆糕不易，让我隔日再送。
听了叫人没头脑，来传话的是孙凭的徒弟，使了眼色给秋环，又与那人打话几句，待秋环再归时，“这点子全请公公和您师傅，喝茶的。”
那人也是个精的，语上推拒，手上利索。
再打听圣意思时，热切了几分，只道按话做就是。
复日，早早让秋环去取食，备三盘绿豆，她自主又添了盘山糕，说是特请御膳房小厨做的，少了几分糖。
越靓倒不是在意的，只吩她亲自送盘绿豆的去御前。
她自个只先吃了绿豆的，待彩佩硬说是要胀气的，换了山楂，也是吃的欢。
怎得最近是越发爱吃了。
赵珩睡了好一会儿方起，说是顾钰那儿最先来了回音。展卷一看，不由失笑，“她聪颖。”
排赏下去。说让她去库里自己挑赏。
除夕宴后，一日早起，膳毕梳妆，翠绿罗裙外罩一深色袄子，绾一飞仙髻，以一玉簪加以修饰，踏着雪，迈莲步往那云湖渡走去，想赏赏冬日里的湖景。
至云湖渡，见一佳人倩影，于茫茫雪地中颇为显眼，定睛一看，是那婕妤李氏，巧笑倩兮，迈莲步轻移至人前，按宫规行礼，少女瓷音糯糯，道。
“妹妹见过，姐姐，请姐姐安。”
那船由宫侍摇来，镜湖泛波。渡口旁等候时见着她。
“免礼。”
李枝香身后木棉朝她行了礼。仔细瞧了瞧，忆得哪里见过，方记起是绿锦的姜氏。笑了，“镜湖化冰，是可以泛舟的日子。我便来了这云湖渡，乘船一游。”
拖着病体，瞧着有些疲倦。
“四周雪覆青山，唯有这里无雪无冰。觉着是奇景，也担心有一日见不着了。”
踏进那船，引得小舟晃了晃。笑着坐下邀她，一派无害的样子，“闲来泛舟，舒列荣可愿与我一道？”
谌玉沁指腹摩擦着书页，许久也未翻动，合了话本子，唤来袭人，叫她从库房里挑些东西送出去，贵妃那儿挑了屏风与副青绿山水画，婕妤那儿皆是翡翠坠子与支花簪，容华那儿却是些养身的方子，顺道叫了太医一同过去，各位新秀那儿都送了香囊，各人香囊花纹不同，郑氏那儿亦是如此。
孙赁来的时候，正做着汤婆套子，妃色的布料上头绣着花儿，倒也雅致。
我接了孙赁手里的花灯与灯谜，垂眸思索下便知答案，面上泛红，袭人上茶的功夫又递了荷包过去，瞧着比上次的更是丰厚，“多谢公公跑这一趟，这谜底……等下我再送去。”
送了孙赁出宫，回屋立书桌前静思。
提笔写下谜底“地久天长”。原以为着这会是与阿哥的未来，却不料先写予帝。
顿了顿又写道“愿妾能常伴君左右。”
字体娟秀，又不失风骨，是长时间习字练就的结果。
将这纸折了又折，塞入信封，封面写着“君亲启”的字样。这上头的“君”有着两层意，一是为帝之君，二却是为夫之君，只不知这位“君”又会如何解答这意。遣了鹊声送往久安。
越靓捻了块山药卷，咬了半合，甜脆的皮儿，香软糯口的心，因头夹的薯泥和牛乳炒的馅。
用的是满口乳香，抬眼见了案几上的册子，是秋环拟的，常见物，无非布缎首饰。
指了几处贵妃那儿的，添上一对如意宝瓶，顾姐的名家之迹是有，听说身子不利，再添些安神养身，且压着这处我自去。
旁的转了目，琅姐是棋术孤本添上，那日见她应是上心的，李婕妤处没有另添，就是成了双份，全了那日的“双福”；灵姿美人减了半数，如此应妥了。
盍了册，珍与宝处，沉思半晌，罢改日送上别的。
用了余下的，待吃了茶，御前差礼了灯迷来。
好猜的紧，残阳如血晚来红，就这字迷，不熟的很，原也不大爱这些的。
四下见目，搁在案几上的空盘。
起了身，步书案提笔，晚来红，又附了句符曾的诗“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
若让她做诗，万万不可及，只好借用前人了。
罢了，不及急送，又遣人去端来盘山药卷，装食盘，压了信，一并送御前去。
嘉姊走后，其话引人思。盏茶后，拂了棋，命绿枝收了。
未几日，传来宝那滑胎，人正理线匣，神色淡淡命人将喜庆色收了。
元宵日，帝那送来彩灯，所题黄昏二字。祁照影略思道“想来是洛阳了”将落之阳，颦眉轻哼，拿了盏纸灯提了同样地名谜送去，上题一句“从此岁不寒。”
将灯笼交于了孙赁，赠了他套越青瓷茶具，寒暄几句，人离后眠去。
姜玉颜得免声起，得人之邀，面上自是欣喜万分，嘴角微扬，做纨绔公子模样，与人打趣道。
“美人之邀，甚为荣幸，如何不应？”
随着那人踏上了船，伸出素手搀着玛瑙上了摇摇晃晃的船，唤玛瑙去温那携来的酒，倒是颇有一番湖心亭看雪中，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的兴致。
水纹一圈一圈的，往周遭看去，平白叫人心旷。李枝香不由笑了，
“镜湖融冰，比平日更寒几分。列荣亦是雅兴。”
舟上船舱已开，方能一避风雪。透着窗子瞧去，外头雪薄，湖却未结冰。雪花打着圈儿落进湖里，惊不起一点涟漪。方怔怔的，扭头与她笑了，“我这俗人也感叹，这雪去了无痕无印的，融进湖里，也唯有落在山崖上滋润了来年新草的才留下痕迹了吧。”
赵珩再是收了谌氏“地久天长”，见那信笺，不由怔了，耳根发红，干咳两声扭过头，心里异样得很。由是孙赁排的灯谜，也不忍露出笑来。若是“夫君”的“君”，又何止做她谌氏一人之君。心稍稍沉了，生些怜惜。若不能做一人君，却愿允她三分魂。大男人头一回思忖这儿女情长，竟平白生出躁来。若她真有几分真情，朕也允她几分？不碍事吧？毛头小子一般踱步。
孙赁问该送些什么礼，才接一句，“谌氏就……就，多赏些，我年前得的那块好玉给她送去。”
孙赁问是不是年前朝贡得的环形佩，点了点头，叫他送去。
后品了山药卷，又收了嘉、定二人的谜底，也是喜的。也遣小章子小印子分别去送礼，顺道跟魏定那儿说，元宵夜要往关雎，会遣尚兰接了永淳一道。
孙赁又回来，说是祁琅那头灯谜夜归，展卷一瞧，“从此岁不寒”。失笑，夸一句“是如此”。与孙赁道，
“我记着先前西北送了狐裘。可惜春将至，她暂时穿不得。仍予她吧，便是今年年关亦不寒了。”
孙赁即领命下去送了。
“小主，久安殿那边送来了灯谜。”
木门咯吱轻响，日光倾泻，青萝影子印在山河屏风上，窸窸窣窣。颔首玩弄柔荑中的绢帕，呐呐自语。
“元宵佳节，本该阖家欢乐。”
孟泓伶语犹未尽，嘴角细长弧度似在自嘲，也罢，素手取来灯谜，秋波凝视华宣，姣容暗淡，莲步至墨台，执笔落笔，华宣上“鲗”字鸾飘凤泊。徒知自蔽以求全,不知灭迹以杜疑,为窥者之所窥。唤媵侍寻来孙赁，示意媵侍将华宣放入锦盒，间而皓腕上白玉羊脂镯滑落，素帕掩之推予眼前人，笑意潺潺。
“劳孙公公向圣上转告一句，卯月已晓圣上之意，卯月当谨遵教诲，不负圣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