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娶你可好？”
最该是男女间缠绵悱恻的情话，最该是执子之手不死不休的誓言，他却面色淡然，声音毫无波澜。
尽管这样，还是惊得莫岚衣执笔的手不适时地停下，生生毁了一帖尚要完成的描摹。
她自是不明白的。生在山村野地鲜少见到外人，养得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对嫁娶之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这一二便也教她疑惑为何也能如此儿戏。
“依你年岁也该嫁娶了，约莫过些日子母亲便会为你挑选夫婿，方圆百里内适龄男子比比皆是，他们成我为何不成？我只问你一句，愿，还是不愿？”
莫岚衣迟疑了会，还是慢慢点了头。尽管有所意料，任寒还是有些惊讶她短暂的思考，不过在这之后，什么都不重要了。
如此，甚好。
梅花香气正浓，这时候，最不该花满枝桠的，到底是寒意太早。
莫何看着这二人，心中有了计量，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到底是什么才能打破这其中的平衡呢？他和白音不一样，并没有做躯壳的身体，任寒和他确实有所关联，比如，他这看不到的形体是随着任寒移动的。
男愿娶女愿嫁，如此，任寒和莫岚衣的亲事便订下了，此事白音知道得不算早也不算晚，挑了个时辰出门，此时九月时节天高气爽，微风拂面几许薄凉。
她是去找任寒的，这是退亲后她第一次去任家，避人闲话没像以往那样爬墙而入，一进门就恰巧看到任寒，身长玉立，墨发青衣，要说和以往有什么不同，细看来竟是消瘦了些。
白音诧异任寒的憔悴，任寒也是惊奇于她规矩的做派。有些时候你越是刻意不去想一些事一些人，她就越是鲜活着出现在你眼前，越是惊觉你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不过如此，越是叹了又叹，黯然神伤。
心中如何想法不显于色，相顾无言，还是任寒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赵笙落，你来做甚？”
你来做甚，区区四字便将这过往烟云区分了个明白。
白音是有些气闷的，方才她一个晃神错失了先开口的机会，就得了对方这冷冷硬硬的话，不过任寒这不近人情的性子她领教得多了，真气了她就不是那个闹闹腾腾的赵笙落了。索性就扯扯嘴角，这如花明媚的笑颜用起来得心应手：
“怎么？咱成不了亲事你便不用对我客气了？”
声音还是挺大的，在四周安静下后，细细咀嚼竟还有些尖酸刻薄的味道，也不知任寒因什么而皱眉，嘴唇翕动，他还是说出口来：
“赵笙落，你……岚衣在里屋习字，你莫要喧哗。”
他皱眉，他同她说“莫要”，他没有同以往那般露出无奈的神情，世事百转千回，终是不如当初了么？
白音厌恶这样将世事想得复杂的自己，嘲讽自是嘲讽，庸人自扰无异，开口时也不晓得自个是什么神色了：“我便是来寻岚衣姐姐说说话的！”
语罢，也不管任寒如何反应，她走进里院去。
天色正好，秋意黄了满树叶子，莫岚衣在亭子里习字，青丝如瀑，微微颔首，一袭白衣素净如雪，清丽的眉眼直教人心生怜意。
兀地就停在原地，白音忽然觉得有些懊恼，不对啊，刚刚她的反应怎么是那样的？又受到了赵笙落的影响了吗？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任寒与莫岚衣的婚事如期而至，扎起的火红纱绫与往来的宾客，任府到处都洋溢着喜气。
白音觉得这世界的时间有点奇怪，好像一晃就过了，期间她又做了一个梦，说明到底因为她变成了赵笙落影响了这个世界，原本，赵笙落是要嫁给任寒的，而今，却各有所得。
在前来贺喜的宾客中，她见到了十里红妆的盛况。
一拜天地，天地共证，情深似海。
二拜高堂，公堂同鉴，举案齐眉。
夫妻对拜，十指相扣，他年白首不相离。
仪宾的话语落下，礼成，婚宴才正式开始。白音执了杯酒就去敬任寒。他当真是高兴，宾客敬的酒一个不落地喝下，轮到她时，别别扭扭着还是没把那句“恭喜”说出口。
任寒穿起喜服来还是很好看的，她想。若是那张面孔露出些笑意来，一定更为好看。
不对……想着这些的时候她脑子里怎么出现了莫何的脸，看看四周，好似也有一道目光在看着她，是谁，莫何吗？没看到。
时间还长，白音也感到了乏味无趣，酒宴上随意拿了壶酒自个喝得起劲，人太多也没哪个在意，过了些时候就溜达回了赵府，恰巧和上官冥撞上。
他的神色很奇怪，至少白音没见过这样变幻莫测的面孔，迷迷糊糊就要揉揉眼睛，猝不及防被对面人一把制住手腕，劲儿还挺大。
白音隐约记起这场景实在熟眼得紧啊，难道这人又要为她把脉？她没有病啊！
“赵笙落，听闻你对这十里红妆颇为艳羡？”
不对啊，这话语……怎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奇奇怪怪的举动……这人是病了吧？白音撇撇嘴：“你听谁说的？”
“是不是？”
这人力气真大？发了什么疯了？白音索性敷衍道：“是是是。”
“很好。”上官冥徒然眉头一挑，眸中加深的笑意让她眼皮一跳，制住她手腕的手转为十指相扣。
“那我娶你。”
白音一愣，倒不是生出了什么奇怪想法，她只是发现在上官冥这句话说出后，自己的身体变得轻了一点，好似这个世界要到尽头了？意味着她要通过蜃兽的梦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