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被整整齐齐地削了下来，虽然还没有腐烂，但是也不是那么鲜活，眼球也失去了生的光泽。
只是，眼球的部分还在慢慢地转动着。原本涣散的目光集中了焦点，慢慢地转向了门叶的方向。
“这又是谁的部分。”山本问道。
令门叶意外的是，上面发出的居然是女孩子的声音。
“这女孩子真是不简单啊。”门叶赞叹地摇了摇头。
“久美天萌？”
门叶点了点头，他拖着手中的东西感觉十分地不可思议。
“你不要一直盯着他怪变态的。”山本嫌弃地看着他手上的东西，那个眼球好像就是刚从福尔马林里捞出来的一样，不知道为何整个尸体消失之后只留下了这么一个部分。
“你身上有什么小袋子么。”门叶转过头问道。
“小袋子？小袋子干什么，你难道要把这东西带回去？”
门叶没有否认。
“给大叔看一下比较好，说不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更何况能够让一个鬼魂附身到那种程度的，估计这个小姑娘的体质也挺不得了的。”
“研究它干什么啊，你还是扔了吧。”话音刚落，那个眼球的目光忽然转向了自己，山本像是心虚一样地闭上了嘴巴。
“居然还有意识，真是厉害。”见没有口袋，门叶把剩下的符咒都掏了出来，七扭八扭地把那颗眼珠子包了个严严实实的。
“先带回去。”门叶表现得很坚定，山本见劝不过也只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清理干劲现场之后，两个人又围着幼儿园里里外外地看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
只剩下帽子上的那一点点的声音。
门叶看着有点泄气。
眼看外面越来越亮了，就像倒计时的沙漏一样，门叶的手机在凝重的气氛中叮铃作响，只是他没有任何想要掏出手机的动作。
秋野淡路死了，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进展。
“这里应该什么都没有了。”门叶最后还是和手机妥协了，他的手伸进口袋，又伸了出来，是黑龙再给他打电话。
电话打了三个都没有接通，于是黑龙留下了简单的简讯。
小白救出来了，那些骨灰都从附身者的身体里分离了出来，现场的受害者有十人。驱魔师和寺庙的工作的人员正在清理现场。
门叶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了？”山本问道。
门叶一声不吭地把手机递给他看。
山本凑上前看了看，脸上立刻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兴奋之色，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由衷地说道。
山本独自开心着，门叶却独自郁闷着，他沉默地板着脸，就好像是丢了重要的东西一样。
山本在他身边开心了好一会儿，渐渐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得到任何响应，毕竟自己的性命就这么迷迷糊糊地保住了，如果不是这个地方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庆祝，他可能都开心地又跳又叫起来。
门叶都看在了眼里，他或许能理解这种心情，也或许不能。
这和他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是没关系的。
奇怪，总有什么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之前佐藤带着那群小孩子的灵魂折腾了这么久，就这么简单地被解决掉了。
带着想要杀死一个人的决心，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被驱魔师干掉。
“我们走吧。”山本看着门叶阴沉得像是鬼娃娃一样的表情，心里居然涌现出了一丝恐惧。
“去哪里。”门叶呆楞楞地望着前方，就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但是他的眼神又是那么空洞，是那么得漫无目的。
“那些骨灰都已经被回收了那我们就应该回去了吧。”
“就这么结束了？”门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丝不甘心。
心里空空荡荡得，明明已经追到了这里了，制服了秋野淡路之后却没有想象中的成就感。
真是没有成就感，连能够明码标价要报酬的地方似乎都没有。
但是他没有把自己的不愉快说出来，说出来山本大概也是不会明白的。
“是啊，没什么可等得了，走吧。”
这一次门叶很干脆地走出了那幢建筑物。
忽然一股声音从背后传到他的耳朵里。
一匹野兽正蓄谋已久准备捕捉松懈的猎物。
危机感像是巨浪一样瞬间淹没了门叶。
一声巨响在他的背后炸开。
那一瞬间，门叶失去了移动的能力，他的呐喊还没有出口，他的人就已经变得僵硬了。
当他的脖子恢复了知觉慢慢转过头的时候。
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山本。
山本的身上压着一面坍塌墙，是旁边的房体上掉落下来的。
山本整个人都是灰色的，连叫喊声都没有发出来。
“山本。”
门叶的心脏骤停，但是不用一秒他就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拔腿正准备冲过去了时候。
一个坚硬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腰上。
带着冰冷的尖端穿透了他的身体，忽然一股热流似乎从腰部涌出。
剧痛传了出来，像是被无数蚂蚁咬着伤口一样。
一直冰冷的手覆上了他的手，从里面抽出了那顶粉色的帽子。
我等到了。
我终于等到了。
门叶的瞳孔骤然放大。
那种像是隔着一个世界的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声音。
就这样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我一直在等着你们。
腰间的暖流就像是红色的温泉，可是门叶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冰冷。
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熟悉又陌生。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门叶枫柚。
我可怜的弟弟。
弟弟？门叶惊讶于自己居然还有时间思考生命之外的事情。
他甚至都没有机会看一看他身后的人的模样。
他能够知道的只有那像是在潮湿的泥土中掩埋了数年的腐烂的味道。
和一双紫色的带着黑斑的手，指甲斑驳残缺塞着泥土和沙砾。
那双死人的手。
他的视力好像忽然变差了一般，眼前像是车子的窗户上面蒙上了水雾一样。
墙板下灰色的头发还在挣扎着，抬起头伸出手，叫着他的名字和其他的一些话语。
只是此刻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双眼快速地陷入了黑暗。
接着，那一具修长的身体轰然倒下，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这个幼儿园已经被人们遗忘很久了吧。
门叶倒下之前想到的只有这个。
利岛大学的篮球场上，篮球部还在尽情地挥洒着臭汗，此刻的天气下，运动员们的干劲仅靠着围在周围欢呼的小姑娘们支撑着。
“不行了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山崎拿着一瓶矿泉水直接从自己的头顶上倒了下去，水瞬间浸透了他的篮球服。
“你这是洗澡啊。”
柳生队长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看他发神经，黑黝黝的脸上一咧起嘴巴笑就能看到一口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的白牙。
“洗个鬼啊。”往头顶上倒完之后，山崎又往自己的嘴里倒了一口。
水流像是一个马桶栓一样直直地怼进他的喉咙里。
呕！
然后山崎就毫无形象地在篮球场旁边的水池里干呕了起来。
呕！
干呕得那叫一个没形象，柳生甚至打算假装不认识他。
然而这是他重要的主力，柳生打算出于人道主义和团体精神强忍着想要逃跑的冲动留在了他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山崎总算停止了干呕，柳生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来问他一个重要的问题的。
“平时跟着你的那个小美人今天怎么不见了？”
山崎一听愣了一下。
谁？
“门叶？”
没想到柳生眯着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那个门叶枫柚，平时都是板着脸杵在树下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样子，怎么今天没看到他的影子呢。”
山崎顿了一下，各位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门叶今天为什么没在他的附近。
是啊，这个家伙平时都会在自己视线之内的，就算不是在他视线之内，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找他。
可是现在，他居然关于门叶在哪里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头绪。
“你等一下。”
山崎把自己手里的塑料瓶塞到了柳生的手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手机正在拨号中，
手机正在拨号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山崎放下了手机，又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手机正在拨号中，
手机正在拨号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没人接通。”山崎转过头看着柳生队长，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柳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也习惯了他神经兮兮的逗比性格，忍不住再次露出了大白牙，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山崎的肩膀。
“他又不是你女朋友也没有义务守着你的电话吧，我看他最近和那个新来的外国人走得挺近的。”
山崎脑袋上面的灯泡被戳亮了，他立刻拨通了山本的电话。
手机正在拨号中，
手机正在拨号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同样的回应。
“这俩人私奔了？”山崎的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你自己在嘀咕什么呢？”柳生一个脑瓜蹦弹在了山崎的后脑勺，被山崎啊得一声躲开了。
山崎的手在空中划动着胡乱地抵抗着。
“没什么，你怎么什么都问啊，八婆哦。”
柳生又重重地拍了一下山崎的头。
“我就好奇一下那个小美人为什么不再而已。”说罢了眼神还有一点躲闪，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鼻子。
“那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山崎说着两手一摊，但是心里却有些混乱。
私奔肯定是不可能私奔的，门叶也不可能一声不吭就跟自己失去联系。
除了有一次。
是门叶先失去联系的......
想到这里，山崎忽然心慌了起来。
柳生见山崎不说话，也心里觉得奇怪。
“怎么回事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正说着，只见山崎迅雷不及掩耳地背上了书包，头也不回地向着校门跑去。
“喂！你去哪儿啊！还比赛不啊！等下你不是还要上课么！”柳生急得大叫起来，他想要追上去，身后却被其他的队员给叫住了。
“让替补上！”
山崎的声音还留在校园里，人早就跑个看不到影子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
柳生挠了挠自己的平头一脸状况之外，不过山崎是他优秀的队员，偶尔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他慢悠悠地晃到了坐在长凳上给大家看包的替补队员吉田丸面前。
“那个啥，吉田，你等会儿去替山崎上个课。”
“？？？”
山崎走出了学校之后便是一路狂奔，他一边跑着一边给门叶的手机打电话。
手机正在拨号中，
手机正在拨号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手机正在拨号中，
手机正在拨号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靠！
山崎无意识地咒骂了一句，吓得旁边经过的小姑娘忍不住回头看了起来。
门叶这家伙搞什么名堂。
“出租车！”山崎对着行驶的车辆大叫了起来。
另一方面，流园神社里，流园乡带着一众驱魔师为死去的人和骨灰做超度的法事，而黑龙则带着警察守在了外面。
“前辈，这是你家你怎么不进去啊。”中西看着忙了一晚上的黑龙现在还要在大太阳下守着，略微有些担心他，不止是不进去，流园黑龙连神社里提供的点心和水都不碰，只是从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罐冰咖啡，喝了一口之后就一直捏在了手里。
黑龙看了他一眼，面色不善，却也没有过多的情绪，他只是低声地提醒中西。
“带着大家注意里面的情况。”
正说着，忽然黑龙感觉到自己的裤子上有一阵力气不大的拉扯感。
他和中西一低下头，只见一个瓷娃娃一样的穿着白底红金鱼浴衣的小姑娘站在他的脚边。
“小白？你出来干什么？”原本黑着脸的黑龙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像是打散了的蛋黄一样散开了，他微笑着蹲了下来，把小白蛇揽在了怀里。
小白蛇看起来却有些愁眉不展，一直憋屈着小脸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黑龙依旧无比心疼地摸了摸小白蛇的头发，轻声安慰道。
“苦着脸就不好看了，有事情就跟哥哥说，好么？”
听了这话，小白蛇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把自己的头靠在了黑龙的肩膀上。
“小姑娘是不是被吓到了。”中西在旁边问道。
黑龙没有接话，这是他妹妹，他无比地清楚，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是根本吓不倒小白的。
虽然黑龙这次特意带了局内专门负责解决怪异事件的保密小组来协助援救小白，但是黑龙知道这其实不是为了保护小白，倒不如说是保护其它人的安全。
这个妹妹可真是不得了。黑龙想到这里，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有个空的不算小的瓶子。
幸好药已经吃掉了。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跟加年松确认一下就好，这位惹了一切事情的大叔趁着警察们不注意的空档已经先行溜回了自己的咖啡厅了。
哪天找个借口把咖啡厅也彻查一边吧，黑龙想着自己的计划，掏出了手机。
正当他准备打电话的时候，一只小手覆上了他的手机。
“怎么来了？”见小白蛇死死地抓着手机不放，黑龙只好妥协地把手机塞到了小白蛇的手里。
只见小白蛇熟练地输入了密码，打开了黑龙的通讯录。
在里面找到了门叶枫柚地手机号之后，小白蛇又把手机塞回到了黑龙的手上，接着她张着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有些疑惑的黑龙，顺带还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怎么？你想让我打电话给枫柚哥哥么？”
小白蛇快速地点了点头。
“你想枫柚哥哥了？”黑龙柔声问道。
只见小白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然后推着黑龙的手，脸上的表情有点焦急。
看来门叶出事了。
黑龙立刻拨通了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嗯，这个家伙手机居然会关机，看来是出事了。
没想到除了公园里的这些之外，居然还有剩余的脏东西在外面晃荡。
不过说起来有件事情也是奇怪。
受害者的尸体有九个，可从上面分离出来的骨灰却只有八份。
那第九个人是什么，只是正常死亡的受害者么。
只是他的尸体在某一时间点忽然开始加速腐烂，看起来死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被摆了一道啊。
黑龙的职业习惯让他迅速冷静了下来，他不是没发现其中的问题，只是驱魔师们在公园里发现移动的行尸走肉的时候，那群家伙在无差别攻击路人。
居然忘了那个金发猴子才是重点。
“中西你带D309小组的人来一下。”黑龙放下来怀中的小白，把她往神社里推，小白踉跄了两步爬上了神社的石台阶，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撅着嘴看着黑龙。
“这事先别跟老头子说。”黑龙对着妹妹笑了笑。
小白蛇噘着嘴应允了黑龙的要求。
中西跑去下达了命令之后过了不一会儿，一些人就聚集在了黑龙的身边。
这伙人有五个，四名男性一名女性，穿着黑色的制服，看起来阴沉沉得像是葬仪屋来的人，不过意外地都很年轻，是和黑龙差不多的岁数。
年长的人都比较忌讳神神鬼鬼的事情，所以这样一个部分，就算是安稳高薪，也招不来什么人。
而且这个D309小组的人到底是做什么样工作的，黑龙其实也不清楚。
“黑龙队长，要出任务么？”
为首说话的是一名有着乌黑长直发的女子，脸上即使不着浓妆也是格外地明艳美丽，表情却格外地柔和，带着邻家大姐姐的微笑，虽然带着一丝违和感，却让人觉得难以移开目光。
“去哪儿啊？”
见黑龙迟迟没有回答，那个女人又问道。
去哪儿呢？黑龙实在想不起来门叶和那个金毛离开的时候是去往了哪个方向。
“算了，我自己看吧。”女人不耐烦地啧了一下舌头。她走到了黑龙的面前，掏出了一面小小的镜子。
“你是要找一个人对么，你身上有他的物品么，或者让我看看脸也可以。”
女人那双黑漆漆得望不见底的双眼看着他，眼神冰冷却努力地做出讨好的微笑，像是在努力给别人展示自己是在笑一样。
物品？
黑龙茫然地在自己的口袋里翻找了起来，但是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女人手里的镜子。
这是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会有铜镜的存在，灰蒙蒙地也照不了人。
“门叶的东西应该在他的卧室里，你等着我去拿给你。”说着黑龙转身走倒了小白蛇的身边，在妹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小白蛇听过之后立刻站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跑进了神社。
身后的女人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怎么，你连你自己家的家都不进去么。”
“不关你的事。”黑龙的脸阴沉着，一向正气凛然的双眼也吐露出了危险的气息。
那个女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身继续和他们的小组成员说话去了。虽然她外表冷清，人却异常和气。
太阳开始慢慢下山了，警队的人却始终在外面转悠着，里面的驱魔师们也迟迟地不出声。
同时，没有黑龙的命令谁也不敢随意进去，即使小白已经进五分钟了，足够她从神社的这一边走到另一边了。
“东西呢？”见黑龙迟迟没有掏出点什么东西给他，那个漂亮女人又一次掏出了镜子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可是刚晃了两下她就停了下来，明艳的双眼一下子瞪得大大得，漂亮的瞳孔忽然像是被迷雾笼罩一样变得雾蒙蒙得。
“队长，有情况。”她的声音颤巍巍地从口中传出，感觉就好像不是她的声音一样，她的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精致的脸蛋不受控制地转向了神社的方向。
话音刚落，一道气势汹涌的火焰拔地而起一般从神社上空蹿了起来，微微昏暗下来的天空瞬间被染红了半边。
一股灼热的感觉在头顶上燃了起来，接着又瞬间消失。
朦胧中他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那个巨大的图腾被一片火光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片被烧黑的疤痕，像是黑色的幕布一样，在等待着这场闹剧做最后的收尾。
门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他还是醒来了，在像是要敲碎他全身的剧痛之中醒来的。
他的脑子像是被石块压住了一般沉重又脱力，他想要活动一下指尖却发现自己是动弹不得。
手腕上的刺痛告诉了他，此刻他是被捆起来的，像是一个破麻袋一样被丢在了一间屋子的墙角。
门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刺得那么深还能够清醒过来，为什么被刺的一瞬间他会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还有现在，他的面前为什么会站着一个面目僵硬的像是带了面具一样的男人，门叶的印象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
他的脚下有一个巨大的符咒阵法，他和山本站在其中。山本还是灰突突得，毫无生气地躺着。
“山本!”门叶张嘴想要把他唤醒，却发现自己因为失血过多，声音也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好疼，门叶感觉自己现在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了，空气像是受到了阻碍一样无法充分地进入到他的肺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次疼痛，身体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无法令他集中自己的意识。
这样的话，我的凉子就能复活了。
那个男人说话了，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灵魂说话了，因为那张僵硬的脸上，即使嘴巴没有张开，门叶也可以听到声音的发出。
你是谁啊......门叶在心里绝望地问道，然而眼前的那个人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点蜡烛上。
原本只有山本一个人被围在点燃的蜡烛之中，但是当那个男人在房间里将一颗颗白蜡烛点燃的时候，门叶这才看清他们所在的房子的全貌。
似乎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地下室。
原本一定是布置得整洁干净的，现在却因为到处都是白色的蜡烛而显得不伦不类。
天花板上也是干净的白色，没有任何涂抹破坏的痕迹，就好像方才那个巨大的图腾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是啊，这里又不是银山幼儿园，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图腾法阵呢。
门叶泄气地垂下头，失血过多已经控制住了他的大脑令他无法思考，他现在身受重伤，山本还不知是死是活，两人又不知道身处哪里，手机虽然在口袋里，但是他现在完全无法伸手拿到。
只要有这个人，我的凉子就能复活了。
那个男人的心里反复地念叨着，当然除了这个他的身体里还不断地散发着另外一句话。
凉子在哪里？凉子到底在哪里？
那个臭女人居然敢把凉子藏起来，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什么啊，这个人生前的怨念也这么重，女儿不躲着他此怪呢，这个男人口中提到的臭女人估计就是他的妻子之类的吧。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男人。
就在这时，他的额头上忽然传来了像是人类一样的声音。
“你醒了？”
门叶顺着那个声音抬起了头，对上了男人那张脸，这一对视差点没让他伤口再次血流如注。
门叶真庆幸以前的日子里是看不见那些妖魔鬼怪的，不然他可能是活不到这么大的。
那张像是面部神经全被切断的僵硬的脸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又回到了山本的身边。
“我不想伤害你，但我需要你的朋友。”
这个声音和他体内的声音不一样，似乎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那已经失去生命力的声带发出来的。
得赶紧求救才行。
门叶试图动了一下身体，复苏之后他的身体立刻就又能感受腹部那钻心的疼痛。
“你居然没死，还真是顽强。”
那个男人感叹到。
“你这种死了好几年的更强。”门叶的脸上凝结起了豆大的汗珠，他用力地偷偷地掐着自己手上的肉好让自己不会昏睡过去。
他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此刻因为寒冷蜷缩在一起。
房间里的蜡烛确是那么明亮火热，照亮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映在了墙上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物。
男人没有理会门叶的话，他背对着他站在了一个桌子面前，桌子上面似乎有一个小盒子，门叶眯着眼睛看清楚了，那又是一个红绿相间的陶瓷盒子，和之前那些罐子不一样，这个盒子是方形的，用金色的墨汁写着让人看不懂的字。
男人从盒子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轻轻地擦拭了起来。
他的身后，山本蜷缩成一团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毫无生气。
门叶心惊胆战地努力地将身子挪向了山本的方向。
身体上没有奇怪的声音，还可以听到一丝丝微弱的呼吸。
还好还好山本还活着。听到呼吸声的那一刻，门叶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热，好像马上就会哭出来似的。
既然山本还活着，门叶的心里也就没有那么绝望了，或许黑龙或者流园乡发现自己不在了就会马上来救自己呢。
只是他现在一定想不到，整个神社被吞没在一片火光之中。
忽然门叶看到了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地上，也放着一根蜡烛，又粗又短的蜡烛，上面的火苗跳动着，跳跃在门叶的眼里。
他忍着剧痛，向蜡烛的方向挪动着屁股。
“我说。”那个男人忽然说话了。
门叶立刻僵直在原地，眼睛心虚地看着别的地方，他看到了桌子上似乎有一张全家福，照片里没有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形象。
男人没有转身，继续擦拭着从盒子里拿出来的东西。
“我说，我只是想救我的凉子，这样不过分吧。”
男人的声音缓慢没有起伏，听不出一丝忏悔。
“用这个男生的命救么？”门叶冷冷地问道。
“嗯。”没想到男人立刻回答了，没有任何的犹豫。
“我爱着我的凉子，我只想救她，但是那个臭女人拦着我，不让我见凉子，还害死了我的凉子。”
说着，男人手里擦拭的力道忽然加重了，似乎就好像手里握着的就是他仇恨的女人一样。
喂喂喂，那个东西难道不是你的凉子么。
不过说起来，除了男人身上的声音之外，门叶没有听到任何多余的声音。
难不成他手里拿着的那一块焦黑的东西是烤地瓜么。
“凉子一直嚷嚷着要找我要找我，可是那个臭女人就是不让我见凉子！”那个男人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忽然举起了拳头，重重地砸在了身前的桌子上。
整个房间因为他的愤怒摇晃了一下，几根蜡烛的火苗摇曳了好一会儿才安稳了下来。
“凉子是你的女儿么？”门叶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屏住呼吸，又往蜡烛旁边挪了两步，只是他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痛了，稍微动一下都会让门叶龇牙咧嘴地想要大叫出来。
“是啊。”男人忽然偏过头。
却并没有转过身。
门叶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汗水和他的伤口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像是针一样扎着他裸露在外面的血肉。门叶估摸他的肾已经痛得快要废掉了。
“如果不是那个臭女人让凉子去那么偏远的幼儿园的话，凉子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你是说你女儿也是那场火灾中去世的？”
男人听倒了这句话，忽然毫无征兆地呜咽了起来，屋子里的火苗也微弱地晃动了起来。
门叶被他的情绪起伏吓得忘记了动弹。
说起来这个屋子里的蜡烛未免摆放得太多了，屋子里的装饰也大多都是布艺装饰，这样的组合总是令人觉得十分不安。
只听那个男人继续说道，情绪似乎也越来越深，陈年的记忆像是一点点在脑海里浮现一样。
“我那天，喝多了，在路上看到凉子，凉子带着她的粉帽子，背着书包，书包是新的，她那一天要上幼儿园。”
男人有些语无伦次，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哭得连地板上的山本似乎都开始动弹了起来。
山本的头动了一下，慢慢地转向了天花板，他的意识还在大脑之外，但是神志已经恢复了过来，发出了轻微的质疑声。
只是那个男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
“我在后面叫着凉子的名字，但是凉子就是不回头，所以我只好跟着她去幼儿园，那个幼儿园真的好远，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凉子一个人在路上走。”
“我去了学校，发现里面几乎都没有人，只有一个男老师带着她进了学校，学校里似乎在装修，墙上花得都是花花草草得，空气里都是颜料的味道，这么大个幼儿园，不知道为什么连门卫都没有。”
所以你就进去了。门叶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吐槽了，这个男人的故事怎么听都像是在自说自话。
山本的手臂也开始动弹了，只是不那么灵活，他试图抬起双脚，虽然那一墙板似乎没有给他带来外伤，但是不知为何他的手脚似乎不是那么听他的使唤。
“别动。”门叶小声地说道。
山本猛地转头看向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呆滞，似乎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门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听了，他抬起自己沉重的脑袋看向了山本身后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声音也忽然停止了。
屋子里静得能通过唯一的那一扇小窗听到外面的声音。
外面有有轨电车的声音，还有施工的声音。
只凭借这些什么也不能知道。
况且他们似乎还是被困在了半下沉的地下室里。
透过窗户看的话，外面已经天黑了，施工的声音不一会儿也就停了下来。
现在只剩下有轨电车五分钟经过一次的警示音了。
然后男人说话了。
“我跟着两个人在走廊里走，整个楼里面都是颜料的味道，很刺鼻，让人很难受，我跟着他们来到了教室，他们先进去了，我在外面看。”
忽然男人又握起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个男老师居然敢对凉子做出那样的事情，简直就是禽兽！”男人忽然咆哮了起来，他猛得一抬手，桌子上的蜡烛哗啦哗啦地七零八落地掉在了地上，一些火苗被摔灭了，有一些还在顽强地燃烧着。
卧槽这个神经病。不光是门叶，连身体还不听使唤的山本也挣扎地往后退了起来。
幸运的是那些火焰并没有烧到任何屋子里的家具或者装饰品。
只是那个奇怪男人的回忆里却烧了起来。
“我气不过，我的凉子怎么可以被他这样，我实在太生气了，怀里还带着一个瓶子，我冲进了教室，泼在了那个男老师的身上，幸好打火机我也带着了，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之后，就跑出来了。”
“做你奶奶个该做的事情你这个神经病！”一股怒火像是从火山喷出来一样，门叶像是被点燃的炸药一样愤怒。
接着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脸上，像是落下了一块巨石一样砸得门叶眼冒金星。
门叶扑到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那个男人瞪大了眼睛冲向了门叶，像是一头疯掉的野兽一样冲门叶咆哮道。
“闭嘴！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那个男人双眼通红，脸上的皮肤像是要断线了摇摇欲坠，他的嘴巴只要一张开，就能看到他嘴角边的藕断丝连着，一条一条的肉丝努力牵连着他嘴巴上的肌肉，下巴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接着门叶被揪住了衣领，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从那男人的两脚之间，山本看到了一口血溅在了地上，还有从门叶口中传来的剧烈的咳嗽的声音。
山本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着，肾上腺素也达到了最高的水平，冲动和混乱已经充斥了他的大脑，像是一团浆糊一样搅在了一起。
他的四肢像是充气了一样抬了起来，原本的无力感早就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怒火支撑着一样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个男人已经放弃用拳头了，他伸出自己穿着皮鞋的脚，一脚踩在了门叶的身上，接着重重地踢了一下，其中一脚像是加速的铅球一样击中了门叶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