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是三年，夜佘衾三十四岁的时候，夜白垆十五岁。
温山主殿这一峰，林子深处，夜间氤氲着水汽，夜白垆悄悄蹲在草丛里面，他对这一片已经很熟悉了，躲在哪里不会被看到，躲在哪里视线最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他渐渐长大，看着这样的情景会很别扭。他已经不偷看夜佘衾洗澡了，他现在只是坐在周围，防着有人闯进来。
夜白垆听着水声哗哗，夜佘衾出浴时的模样，他早已记得清清楚楚，长密睫毛挂着水珠，较为凌厉的眉目与眉弓，藏进万山陡峭的挺拔。最有意思的，是他眼睑偏上那一颗小痣，垂眸看着水面的时候，挂露如白纸上一点墨。
夜白垆捂着胸口的香囊，等了小半个时辰，又听着夜佘衾擦净身子，穿衣摩挲声。等着夜佘衾离开，夜白垆才离开，他一路下山，说好去教杜防微武功，他按时到了武场。
杜防微身材凸凹有致，标致的美人坯子，开口的声音也是酥软到人心头去了，夜白垆耳力甚好，远远就听到了她和女弟子们说笑：“哎呀……别胡说……”
“师姐，你和大师兄郎才女貌，怎么会不般配呢。”
“师姐，师兄答应你没有啊。”
夜白垆加快脚步走过去，长高抽条的夜白垆已经生得一副好模样，身高与夜佘衾已经没有多少差别，剑眉星目，鼻梁挺拔，薄唇色重，特别是一双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掩一双翠眸，他是外域与本土人混血，长得更为偏向普遍的审美。画龙点睛的这一道绿，早就给他惹出了无数桃花，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他作风果断凶狠又不按规矩来，活得像个浪荡登徒子，平日里姑娘不敢近他身。只是远远瞧见夜白垆，姑娘们动了心，暗自偷偷打听。
女弟子们都说要嫁有靠山会疼人的，就嫁夜佘衾，要嫁个意气风流的，就嫁夜白垆。尽管夜白垆才十五岁。
夜白垆到场，几个女弟子就不敢接着说了：“大师兄好。”
夜白垆瞧瞧这儿的四个姑娘，转头冷冷瞧着杜防微：“怎么这么多人。”
“求知之心急切，又有哪里不妥么。”杜防微上前一步道，那气势不输夜白垆。
杜防微自然仗着自己是夜白垆的四师妹，虽然她比夜白垆大，可是不妨碍夜白垆随了夜佘衾的性子——格外护短。
夜白垆叹气，垂眸瞧着自己的脚尖，脚尖划拉两下地面，眼前的毕竟是自己四师妹：“好，你们要学什么。”
几个小姑娘慢慢围了上来，一嘴一舌地说起来，夜白垆只好一一作答，拉开阵势手把手教她们。
杜防微一遇到夜白垆就容易脸红，夜白垆轻轻摁住她过于抬高的手，她都羞涩，平日里几个一起长大的师兄妹在一起，哪里有这种贴身的机会。
就算他们都知道杜防微喜欢夜白垆，可杜防微终究是个女儿家，不能天天缠着夜白垆，她又一次问出来那个问题：“师兄，你喜欢我吗？”
夜白垆漫不经心地反问：“你倒是告诉我，什么叫喜欢？”
杜防微小声回答：“喜欢就是，我每天想看见到，我看到你会脸红心跳，我想为你而生，但我却不想为你而亡，我要守着你的碑，不让任何一棵草侵略在你身上。”
夜白垆听了，纠正完动作，与她拉开些距离：“你愿意为我死吗？你愿意守着我一辈子吗？我老了，你为我端茶倒水；我病了，你为我昼夜不息？”
“我愿意！”杜防微咬咬牙，跺了跺脚，秀气的小脸似乎被气红了。
“如果按你这么说，这就是喜欢，那我有喜欢的人了。”夜白垆回答，一双翠眸有些冷漠：“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会天天强迫于我。我喜欢的人，我舍不得碰他半分……”
夜白垆说完，绕开她去教别的女弟子，杜防微被说了一顿，不敢再继续说，只是目光一直夜白垆绕转。
夜白垆就默默教完，没有再多一句，起步要离开，杜防微喊住了他：“喂，你喜欢谁呀？”
“不用你管。”夜白垆回答，怕杜防微不死心追上来，连忙用轻功逃了，他轻功远远离开一段距离，他想起夜佘衾来，心跳渐渐有些失衡，时快时慢，夜佘衾的影子在脑海中闪现。
夜里。
夜佘衾正在看书，房门被敲响，咚咚咚，很有规律的三声，不是夜白垆，夜佘衾整理过衣冠方才开口：“进。”
杜防微走了进来：“师父。我有事……”
“怎么了，丫头。”夜佘衾对于女弟子总是宽容些，起身去接她坐到桌边：“谁欺负你了？”
杜防微红了眼眶：“大师兄有喜欢的人了……”
夜佘衾反应了一下：“那你也喜欢他？”
杜防微点点头：“师父，你知道他喜欢谁吗……”
夜佘衾心里一愣，自己养大的崽有了喜欢的人，却没有告诉自己：“他未曾提起。你也别哭了，喜欢他就勇敢去表达自己。”
“我表达了！”杜防微站起来，泪眼婆娑：“师父，他现在好讨厌我，他今天凶我了，他以前从来不凶我。他脾气越来越大了，呜呜呜。”
“是。”夜佘衾沉眸：“是我没有管教好他，他难免有些处置不妥或者是言行不当，你且担待些，我会教他。”
“师父……呜呜呜。”杜防微扑进夜佘衾怀里，夜佘衾搂着她，给她擦着眼泪：“你暂时别分心，过几天就是开启秘境寻找认主武器的日子了，你先将这个做好，好吗？”
杜防微点点头，紧紧拥着夜佘衾，在他胸口埋首哭着，不时想到生气的地方，握拳在夜佘衾身上捶两下。
小姑娘软软的拳头砸在夜佘衾胸口，夜佘衾痛进了心里。夜白垆确实长大了，事情瞒着藏着，来见自己的次数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