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苏妍红带着时远去了离渡七挺远的一个地方,穿过几座废房子和荒地,只有荒凉的风在耳廓回转。
止步在一个寸草不生的平地上,眼前是个跟修表店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屋子,地上飞动着白色塑料袋,空气里一股森然的味道。
苏妍红转头,盯着时远。
“你自己进去吧。”
他抬眸,怔了怔,俊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措,但看上去格外冷静。
苏妍红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力度很温柔,随即踩着红色细高跟离开了。
时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平地上那间另类的黑屋子,和四周荒芜的一切,顿时觉得心底涌起一股难受的滋味,他不知道到这儿来究竟要做什么,不想问也不想猜。
从小跟着陈大辉出生入死,面对恐惧,他早就坦然并冷漠了,但对于这种陌生的境地,心里还是挺没底的,而且这会儿竹冕也不在。
他迈出步子,踏过厚厚的一层雪地,走到屋子门口,伸腿,刚要迈过门槛时,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四肢蓦然被死死禁锢,一股强力拉扯着他黑暗中穿行。
身体被各种推搡拽拖,眼睛被蒙了黑布,跌跌撞撞,最后倒在某个杂物堆里。
耳边传来幼童的哭喊尖叫声,声音离得很近,仿佛围绕在自己身边。
那种刺耳绝望的嘶叫砸进他的耳朵里,似乎能瞬间撕碎他的魂魄,粉碎他的心智,像从地狱里穿出来的捶死挣扎。
听到这样惨烈悲痛的叫声,他脑子却浮现出渡一的那双眼睛,看起来清透,却藏了慢慢一眼眶的绝望,深瞳被无限放大,然后被窒息的黑暗所吞噬。
他什么都看不到,手脚被捆得死死的,只得在地上挣扎扭动,却是一直在栽更头,没办法站起来。
他能感觉到,临光树在看着他,但不知道是在哪个方向,他只能迷茫的对着一个不确定的方向,喘着气,一次一次试着站起来。
“告诉我,你是谁?”
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时远敏感性的转向声源处,他沉默了一会儿,拼命和缓呼吸。
“时远。”
砰!
腹部一阵剧痛,他跪了下去,吐了一摊血,想着踢自己的人应该不是临光树,是,是竹冕。
接着又被人推到墙角,拧紧了衣领。
“说!你到底是谁?”
时远咬着沾满血的牙齿。
“我是……时远。”
我是陈北。
我是想背着书包上学的陈北,是想和家人永远不分开的陈北,是很想逃离这个世界的陈北……
时远蓦地觉得鼻子一阵酸楚,喉咙疼地快要发不出声音来,但却倔强的站直了身子,捏紧了拳头。
砰!
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时远微弓了身子,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儿,蒙住眼睛的黑布被人猛地扯开了,他眯着眼睛。
果然,攻击他的人是竹冕,而临光树坐在前边儿的一个沙发上,手上拿着雪茄,沉默的看着自己,目光混浊阴森。
当目光往四周移了移的时候,时远觉得心脏停跳了一拍,顿时整个人都陷入了死寂的深渊。
墙边上放着几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面装的一个小孩,看起来也就三四岁,有的没有眼睛,有的没有四肢,还有的,没有生命,只剩零碎的尸块。
他们在尖叫。
撕心裂肺。
时远愣住了,他从未如此恐惧过,心底滋生的那份恐惧已经快要爆炸了,快要将自己炸死了,他突然想伸手捂住嘴巴,奈何手被捆在了背后。
他吐了,猛地趴在了地上,狂吐。
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简直是种致命的折磨和痛苦。
突然被竹冕强拽起来,被迫走到一个笼子面前,他开始反抗了,拼死往后退。
“不要。”他呢喃。
竹冕打开笼子,将他推了进去,然后用钥匙锁上了笼子。
笼子里是个没有眼睛的小孩,脸上全身血,昂头尖叫,时远彻底崩溃了,手死死抓着笼子,望着竹冕。
“不要。”
竹冕回望着他,目光决绝,没有半点温度。
竹冕蹲下身子,看着他。
“说!你是谁?”
“我……”
小孩子发出了另类的惨叫,冲破了他的耳膜。
时远猛地闭上了眼睛,额头死死磕在笼子上,胃里一阵恶心。
“看着我。”竹冕说。
时远狠狠地吸口气,眼泪已经和血水交融在一起,他慢慢抬头,看着竹冕,迎接着竹冕那别有深意的眼神。
“你是谁?”
时远咬紧牙齿,抓住笼子的手在狠狠颤抖。
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的绝望更加浓烈。
“我是……时远。”
“我是时远。”
“是,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