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意味着什么?
天还是那片天,海还是那片海,夕阳西下,潮涨潮落,只是空气里没有了浑厚的杂质,没有血的味道,没有诡异的画面,没有扭曲的笑脸。
是重生,是梦境。
近半个月来,她知道了许多事。
她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渡一,她的家人死于三年前的一场大火,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她知道“地瓜”是她的朋友,大妈是她家的保姆孟阿姨,她知道自己结过婚,但没有孩子。
有时候她会问孟阿姨,既然结婚了,那丈夫去哪儿了。
孟阿姨含糊其词,并不打算告诉她。
这段日子宁静又闹腾,因为有条叫“小白”的泰迪狗常陪在她身边,它似乎有无限精力,摇着尾巴逗她展开笑颜。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孟阿姨办好了出院手续,她终于脱下了病号服,穿上舒适的长裙,踩着白色平底鞋,牵着小白离开了医院。
但孟阿姨没有将她带回沈宅,而是去了自己的老家,一个远离尘嚣的乡村。
那里没几户人家,到处都是菜地和圈养牲畜的地方,鸟语花香,鸡犬桑麻,山清水秀,村民见了她,都觉着像见了国宝,稀奇极了。
毕竟很少有城里人到这儿。
孟阿姨将她安置在自己家里,那是立在田园边上的一座瓦房子,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里面却是干干净净的,孟阿姨铺了床,把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
住在乡下的这几天日子无聊透顶,她每天只能和小白进行狗式交流,孟阿姨起早贪黑的出门干农活,一天见不到几回。
偶尔地瓜会来看她,带着一大袋从外面买回来的零食,跟她坐在院子里喝茶,一坐就是一整天。
“大哥,下次还想吃什么,我一并带回来。”
渡一托着下巴,眼睛往上提了提。
“我以前……不是住这儿的吧?”
地瓜一怔。
“怎么了吗?住这儿不好?”
渡一咬扯着唇瓣,思索了片刻。
“也没有。”
地瓜松了口气。
“大哥,这儿山山水水的,空气又新鲜,你才刚醒过来,在这儿养养身子多好啊。”
渡一往木椅后边靠了靠,眼神发着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了?”
她眯起眼睛,抿嘴。
“不知道,心里空空的,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又不知道是什么。”
她凝眸思考,昂头望着天边一朵形状怪异的云,有些失神。
地瓜抿了口茶,目光略有悲伤。
“大哥,都过去了。”
“终于,都过去了。”
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没多问什么,睡了一个三年的长觉,她觉得自己仿佛与世界脱轨了,与从前的记忆隔绝了。
地瓜常说这是好事儿,因为她曾经是个不开心的人。
也许吧,她想。
又过了几日,村里开来了一辆豪车,停在瓦房门口的泥路上。
正在房里小憩的渡一揉了揉眼睛,踩着拖鞋跨过门槛,倚在门框里朝外望,看到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男人坐在轮椅上看着她,那双眼睛充溢着风雨凄凄之后的漠然,透露着一股淡淡地忧伤,俊朗的脸暴露在阳光下,嘴角点缀一抹笑。
男人被一同前来的人推到院中,渡一和他对坐着,木桌上的茶壶敞开着,露出淡淡茶香。
渡一有些新奇的盯着他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男人直面她赤裸裸的注视,没有躲开,他似乎很享受她这样看着自己。
片刻,她将视线移开,抿着茶杯。
男人讪笑。
“你笑什么?”她问。
“你比以前要可爱很多。”
她的眼神,如今的眼神是清透的,像波光粼粼的湖水,闪烁,清明。
“啊……看来我以前不太招人喜欢。”
男人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也跟地瓜一样是我以前的好朋友?”
她眼珠子一转,盯着他。
“你,不会是我丈夫吧?”
她想着,她的丈夫居然是个残废。
男人握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眸,目光复杂。
她这样的语气,实在搞笑。
“你这样,挺好。”
渡一凝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不是你丈夫。”
“是么?”
男人又笑了,眼神格外宠溺。
这时挎着背篓的孟阿姨回来了,推开木门,视线落在男人身上,瞪大了眼睛。
“先……”
还没说完,男人朝她望过来,伸出一根食指压在嘴唇上,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孟阿姨迅速闭上嘴。
“那你是谁啊?”渡一问。
“朋友。”
“是么?跟地瓜一样的朋友么?”
“嗯。”
他认真的看着她,眼神柔软。
她也看着他,目光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