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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受罚

小说: 半掩残妆 作者: 左上君婠 字数:3777

  慎刑司的朱墙绿瓦褪去了颜色,屋檐角儿的鸱吻有的也已经残缺。这应该是宫城内最破旧,也是所有宫人最不愿意来的地方了。

  慎刑司的种种刑法流传于宫人之间,插针、刖刑、棍刑……宫人还私下添了不少五花八门的刑法。虽说慎刑司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可怕,但也是所有人提起都心有余悸的一处地方。

  慎刑司的排房都黑暗阴森,每个屋子里都放满了刑具。其中一间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过一会儿,进去了两个内监,出来时拖出一个浑身带血的宫女。瞧那样子,应该是没得救了。

  素心双手被麻绳捆得勒出了血痕,她偏过头看那地上蜿蜒的血痕,有些悲悯地笑笑。真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想想,似乎是从公主醒来的那一日,看见太子殿下召自己单独问话之后,她就有了一种要被推进深渊的奇怪感觉。没错,她现在可不就是在这地狱深渊么。

  幸好,她只是挨了一顿杀威棍。听说这是一进慎刑司的宫人必受的刑法,若是再有人要至你于死地那便不是这一顿杀威棍那么简单了。就像刚刚被折磨而死的那个合欢殿的小宫女,就因为在皇上面前带了一朵红花,便被王美人寻了由头发落到这里。她真不知道是不是还该谢谢公主,手下留情。

  “素心。”

  这熟悉的声音?

  素心缓缓地抬起头,眼前一双玄色螭虎云纹厚底长靴,腰间挂着的太子玉佩:“太子……太子殿下。”

  墨子卿走到素心身边,掏出一把匕首,割断了麻绳,将她放了下来:“素心,这是怎么一回事?”

  “咳咳……太子殿下,是皇上……皇上将奴婢发落到慎刑司。”素心咳出一口血,喘着气道。

  “父皇?”

  “是,殿下。奴婢……奴婢觉得公主自从醒来之后就越发奇怪,这次奴婢被发落来慎刑司,咳咳……就是公主命奴婢不要守夜。可是以往奴婢的睡眠向来比较浅,这次却永乐宫太医、皇上进进出出我都没有醒过来。奴婢总觉得事有蹊跷。“

  “你说,云娴让你不要守夜?”墨子卿又问,“那她寝殿外守着的小宫女呢?“

  “寝殿外的小宫女还在,奴婢晚上离开寝殿的时候,还特意招呼了有事立马去叫我。”素心答道。“云娴最近还有什么其他的异常吗?”墨子卿问。

  素心略微思考:“要说奇怪,就是比从前的性子要安静沉稳很多。虽说公主那次说是不想嫁去东泽,但这几日都跟萧皇粘的很近,连着送花送点心去庆阳宫。“

  “这么说,是有些奇怪。”

  “殿下,公主似乎发觉素心是您身边的人,奴婢总觉得这次奴婢被皇上发落到慎刑司就同公主有关。”素心还是将心中所想尽数说了出来。

  “看来云娴真是不一样了,素心,过会儿便会有人来接你出去,安心等一会儿。”墨子卿说完,掩了面除出了慎刑司。

  五坊四巷是燕京城东最为靠近宫城的位置,同宫城只有一街一河之隔。太子墨子卿的府邸、左相林志渊的府邸,都是天璃帝赐了在此处。而这五坊四巷的最中间,便是京中香火最旺的玄悲寺。

  羌涅在寺内已经待了两个时辰,玄悲寺是佛门重地,寺中的僧侣对着这天璃尊贵的国师都礼待有加。

  羌涅只要了一杯清茶,坐在蒲团上静静地等着。

  已经到了亥时三刻,再有一刻钟,便是子时。子时乃是胆经值夜,胆气为阳,此时阳气微弱,是作法验鬼的好时机。

  按说,寺庙阳气旺盛是断不会有鬼魂出现的,只要再有一刻钟这一切的有答案了。羌涅起身,慢慢地走到寺外。

  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夜空郎朗,漫天繁星。羌涅闭上眼睛,掐了个字诀,是了,就是现在了。

  他掏出荷包,从里面抽出一条丝帕,这是江玥生前用过的。江玥死后,役宫其他人都嫌弃她的物件晦气,全部扔了。只有这一条丝帕,是一个小宫女见上面的绣花精致留了下来。

  羌涅的手里提着一根铜制的弯钩,那帕子钩在上面,不一会儿就燃起了烟却不见一丁点的火苗。那烟燃了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丝帕也碎成一块块跌落在地上。

  “没有反应?”羌涅暗道,那就是此处并未有魂魄曾经光临。如果说,真有人曾在此处见过应该已经死去的江仕人的话,那么就是说那江仕人根本没死?

  羌涅强按下找到凤魂的喜悦,还是决定再确认清楚未免弄错更好。

  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羌涅乃是巫族羌氏的十八代单传,除了观星八卦算命之外,其族还颇通巫蛊认鬼之术。

  羌涅要施行的便是,隐目探踪这一羌氏秘术。

  所谓隐目探踪,并不是很难的秘法,但施法之人却有一点要求,便是必须得拥有羌族血脉。

  羌涅伸出右手的中指,自头顶百会穴至上星、神庭最终落在印堂。这自上而下一条直线在他的额头若隐若现泛出一道银光。羌涅的整个身子竟然隐隐约约都模糊起来,和夜色融为一体。

  此刻,在羌涅眼中,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变成了银灰色,青石板的路面是银灰色,寺庙外的结魂灯也是银灰色……若是曾有强大的力量在五日之内到过这处,必会有缭绕的雾气结在一处。

  羌涅正仔细看着,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异动。夜色下,一个裹着兜帽,步履匆匆的身影,一步三回头左顾右盼。从斗篷下撩起的纤细的手能看出来人是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似乎并未发现寺门口的羌涅,她犹犹豫豫地站在玄悲寺外,摘下了兜帽,露出真容。

  “惠妃!?”

  羌涅看着眼前这女人,没错,就是惠妃。看来是真的,惠妃没死。他敛去了秘法,整个人骤然出现。

  本来就心里有鬼的江蓠突然看见眼前出现的这个男人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你……鬼啊!”

  “鬼?”羌涅不由觉得好笑,“我刚觉得惠妃你不是鬼,你却道我是鬼。”

  “惠妃……你……你究竟是谁?怎么突然出现?”江蓠冷静下来,瞧见月下他的影子,才知道他不是鬼。但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鬼鬼祟祟的阴沉之气,着实看不出是个好人。

  “惠妃想必是贵人多忘事,无妨,还是跟我走一趟吧。”羌涅捉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

  江蓠吃了一惊,这人定是将自己误认成了江玥。不管是敌是友,是好事还是坏事,她都绝不能和这个人离开。她奋力地想要挣脱羌涅的钳制,却丝毫没有作用:“你……你放开!你认错了!我不是什么惠妃。““是不是都无所谓了。”羌涅只觉得握着的手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愈发让他觉得江玥重生,她身上必定拥有凤魂的力量。

  江蓠拳脚并用,踢打在羌涅的身上和腿上,想要往反方向挣脱。羌涅冷笑了一声,看她白费力气。他手掌在江蓠的面前一晃,江蓠瞬间晕了过去。

  “手下留人。”

  羌涅正准备托起江蓠的手顿在半空中,周围忽地冒出来四个黑衣打手,将他围住。从这四人身后,昂首扩胸地走出来一男子,羌涅只扫了一眼,便知这蒙着面罩,气宇不凡的男子是这一群人的头儿。

  来人正是太子——墨子卿。

  他见完素心,便出宫回府。本打算直接回屋歇息,但想到昨日同阿蓠不欢而散,心中略有愧疚,又转身到了江蓠的院内。

  江蓠的小院隔街较远,是整个太子府中最为清净之地。墨子卿进了院子,寂静一片,屋里未点一盏灯,黑漆漆的。墨子卿推了门,借着月光用火折点了桌上的铜灯。外屋安安静静,他拿着灯,进了里屋。

  墨子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撩开水红色的床帐,果然,床上空无一人。

  糟了!

  果然等他感到玄悲寺门口,看见阿蓠缓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她身边站着的正是平日里那位足不出户、神秘莫测的国师大人——羌涅。

  “阁下,还请手下留人。”墨子卿道。

  “哦~这位姑娘是我要找的人。”羌涅道。

  “那阁下定是认错了。”墨子卿言语中透着一股冷冽。

  羌涅冷笑道:“那不是你说了算的。”

  “这么说?”

  “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羌涅说着,弯下腰一把扯住江蓠的胳膊,将她扛在肩上。

  墨子卿一挥手,身边的四人都扬起手,腕间的手里剑已经朝着羌涅飞了过去。羌涅无法只得放下江蓠,朝右一闪躲过了四把飞剑。

  墨子卿身边的四虎全都亮出兵器,一人持剑,一人扬鞭,一人拿刀,还有一人居然拿着一个小型的火铳。

  双拳难敌四手,萧逸见此掏出一张符在手心里燃了,“嘭”地一声放出一团烟雾。萧逸正想借着这烟雾,带了江蓠离开。

  谁知这烟雾对持鞭之人毫无影响,那九节鞭毫无偏差地直接贴着他的面颊擦过,留下一道血痕。萧逸才刚躲过鞭子,身后又有长剑袭来。萧逸赶忙默念一句咒语,一瞬间人已经往刚刚所站地方的左侧偏离了一步。

  萧逸伸手向前一抓,凭空摸出一张符纸,燃着之后向前飞出一个火球,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那拿着刀的人对突如其来的火球闪避不及,前襟已经被火烧着。他一把扯掉着火的上衣,浑不在意上身的烧伤,重新提刀而上。

  萧逸双手仰放在腹前,右手置于左手之上,两拇指的指端相接。此法名约立定印,结印一出,围着萧逸的四人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变得缓慢。

  萧逸又摸出烈火符,这次的火球结结实实地伤了那持剑人的大腿。萧逸又准备再行其法,符还未摸出,便听得“轰”地一声,一道不同于他那火球的火光冲他迎面而来。那火药的味道伴着弹丸“突”地一声炸进他右小臂里,鲜血瞬间染湿了他的衣袖,一滴一滴在石板地上。

  虽然已经受伤,但那四人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那鞭子又一次向他袭来,这次因为右臂受伤,萧逸再没能躲闪过去,生生受了这一鞭。他的衣衫已经裂开,苍白的胸膛上一道血痕分外醒目。

  萧逸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江蓠,目眦尽裂。这次怕是带不走她了,再拖下去,怕是自己的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了,功亏一篑啊。

  萧逸扼腕叹息,左右手拇指、中指相抵,四指紧靠,眨眼就行出了百步之外。

  那四人还待再追,便听见墨子卿一摆手道:“不必再追了。”说着,就要走过去将玄悲寺门口的江蓠带走。

  “那边是何人!全都站住不准动!”突然一对卫兵齐齐地跑步过来,为首的那一个已经骑了马到了玄悲寺门口,那马堪堪停在江蓠的身边。

  墨子卿看了一眼来的近五十个京师兵,和距离自己十米开外的江蓠,权衡之下只得道:“撤!”

  落在十六卫的手里,总比要落在国师的手里要好得多。虽然如此,墨子卿还是愤怒异常,最近可谓是诸事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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