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意在别庄住了将近半个多月，这半个月，穆莳再也没有来过，倒是文渊侯世子来探望过两次，北原外祖那边派人来了一次甚至南风馆那位他引为知己的琴师朝华公子都来探望过一次。
云亭把谢如意接回王府后，谢如意便再也没有去找过穆莳，而穆莳也没有来过，用朝华的话来说，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也就不再执着，不再痛苦。
只是，真的不会再痛苦了吗？不见得吧！
穆莳于谢如意，不该是生活的重心，更不该是人生的必须，谢如意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他要做的事情是穆莳绝不愿知道的，也是穆莳绝对不会同意的，他要颠覆江山，要复仇，就如谢如意说的，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那我便辱他、蔑他、啐他、找机会灭他全家。
这日，谢如意差玲珑去叫红袖到他房里，看着这个美艳的少女，谢如意忽然心生不忍，红袖是他几个侍女中，最美，最聪敏，最沉稳，也最是才艺绝伦的一个，而且他已经做主把她许给了云亭。
红袖到主子躺椅边跪坐下，帮他捶腿，“不知主子唤红袖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红袖，你跟了我多久了？”谢如意突然问起。
红袖一笑，有些狡诘地说：“主子忘了？红袖五岁被主子救下后便一直跟了主子，至今已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了啊，十七岁，真是花一般的年纪。”谢如意感叹道，十七岁，难道他要把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红袖察觉出他有心事，而且怕是心事不少，甚至可能还与自己有关，“主子可是有心事？可与红袖说，红袖自当为主子分忧。”
“红袖，如果，我需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你可愿？”谢如意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口。
红袖却是义无反顾，没有一丝犹豫，“红袖的命都是主子给的，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红袖也是在所不辞的。”
“你若是不愿，便罢了把。”谢如意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声音充满了疲态，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得继续走下去。
红袖停下捶腿的动作，跪好，立场异常坚定，“主子需要红袖做什么，红袖自当为主子万死不辞。”
“我，我需要你，去做那亡国的妲己，乱国的褒姒。”谢如意有些哽咽，有些说不出口。
红袖脸色变了变，沉默了良久，才问道：“主子是想要红袖进宫，迷惑君主，是吗？”
谢如意缓了缓才说：“你若是不愿意，我明日便安排你与云亭的亲事，然后送你们回房山。”
红袖跪在哪里低头沉思，她其实不愿意，但是她必须不能再让主子忧心，若进宫能帮助主子成大事，那么牺牲自己一个人又何妨？她的命都是主子给的，如果没有主子，那何来今日的红袖？
见主子欲起身离开，红袖便抬头道：“红袖知主子这么多年来心里的苦，也知道主子怜惜我们姐妹几个，红袖感激于主子恩情。主子若要成就大业，红袖自当为主子出一份绵薄之力，只是希望主子能善待我其他的姐妹，还有云大哥那边，还请主子再为他觅一门好亲事。红袖愿意进宫，为主子效力，搅乱后宫，助主子成就大业。”
“……好，你先退下吧，待几日后北原我外祖家的人一到，你便随了他们去吧。”谢如意挥手让她退下，扶着坐榻感伤，他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但是没有回头的箭矢，他已经没有后退的路了。
没过几日，北原文家那边果真派了人来，同行的还有文家的嫡亲小姐，这便是红袖要代替进宫的文才人。
文家的少爷在谢如意书房中与他谈话，“祖父和父亲让我问你，你真的要这么走下去吗？倘若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这么做，我北原文家必当全力扶持。”
“表哥且回去告诉外祖父和舅父，这件事情，我志在必得。”
红袖准备好了衣物，在房中等着北原文家人来接，玲珑和绿绡在身边安慰她，实际上，只是在话别，却不见与红袖平日最好的添香，“添香去哪了？”红袖问玲珑，玲珑只得实话实说：“她去找主子了。”
话说这添香找到谢如意，只跪在他身旁，也没有问主子为何要红袖姐姐进宫，她们都知道，主子做的什么事情都是有理由的，只说：“奴婢不知主子为何单单就选择红袖姐姐进宫，但是奴婢不能让红袖姐姐一人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受苦，奴婢只想请主子同意，让奴婢以红袖姐姐的丫鬟的身份，陪红袖姐姐进宫。”
谢如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同意了这位有情有义的丫头的请求。
添香拿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追上正欲出门的红袖，“主子已经答应让添香陪红袖姐姐进宫了。”
“傻丫头，有什么苦我自己一个人受着就是了，你又何苦陪我去那不得见天日的地方？”红袖手放在她头上，轻抚她的秀发，轻声说道：“你年纪还小，该好好在府里待着，替我好好伺候主子，待到年岁大了就让主子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嫁个好人家，以后才不至于会受苦。”
“红袖姐姐不必劝我了，我已经跟主子说过了，我发过誓的，姐姐进宫，那我就陪主子进宫，若到时候还能活着出来，便是我们姐儿两个的造化，那时姐姐可要为我挑一个好夫婿。”添香笑着说道。
“傻子，怎么这么傻。”红袖牵着她的手，哽咽道，便与她一同出了门子。
云亭送红袖出门，一路沉默，该说的话早已说清楚了，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离开。
他知道这是主子的安排，也知道这事情不能怪罪主子，他从出生那一日起便注定要为谢如意生，为谢如意死。虽说主子没有把他们当成奴仆下属，而是把它们当成兄弟姐妹，但是忠诚是他们唯一的准则，除非主子开口放他们离开，否则他们这一辈子生谢如意的人，死是谢如意的鬼。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所以他谁都不恨，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既没有帮助主子的能力，也没有能保住自己心爱的姑娘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