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江南水灾了呢？”
弧瑺翻了翻师九写的策论，还算满意。
“分析一下，说得好了可以多吃半碟芙蓉酥。”
最近师九牙疼，太医细细叮嘱要少吃甜，弧瑺每次不拦着他吃甜，看着师九欲言又止写满了渴望的眼睛，都十分的有负罪感。
师九一边回答问题，一边眨巴着眼睛盯着那碟子芙蓉酥：“江南粮仓地位重要，且人口密集，处理不好不但影响粮食税收，进而影响军队边防。还有可能引起民怨。”
“还有呢？”
“处理不及时可能会引起瘟疫。”
“那你要怎么做？”
“正常年份定期派人检查维修提拔水利设施，灾年开仓救济治水，还要准备大夫和药材。注意尸体的处理和人口流动。”
“不错，如果瘟疫已发生要如何处治？”弧瑺赞许的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师九这样已实属难得。具体措施的细化实施自有大臣去处理，不必过于细化。帝王就像王朝的车夫，臣子们则是马，帝王只要的控制方向和驾驭臣子就够了。
“已发生的话，隔离控制集中整治，人少的话派大夫治疗。”
“人多你待如何？”
师九偏着脑袋皱了皱鼻子，仔细的想着，委实可爱的紧，看得弧瑺父爱泛滥。袖子里的手松开又握紧，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摸头的欲望。
“人多就都杀了吧，尸体集中火化。”师九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哗啦的浇在了弧瑺的父爱上。给弧瑺了个透心凉。
“杀了？”
“对啊，都杀了。”
轻飘飘的一句都杀了，让弧瑺在酷暑也无端的生出了几分凉意。
许是看弧瑺脸色不大好，师九想了想又讨好似的补上几句：“都杀了也不妥。把青壮年和妇孺老幼分开，挑个人少的治一下。
“可是他们都是皇上的子民。都是您要保护的存在。”弧瑺嗓子有点干，试图引导师九换个思路。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明白为什么师九这样不在乎人命。是自己哪里教导的不够好吗：“您这样做可曾想过如何给天下百姓交代。”
“对啊，都是我的子民，所以要保护大部分人的利益呀。控制起来还是可能会扩散，而且还会占用很多医疗资源，不如烧了更稳妥。”师九说的十分理所当然，仿佛人命在他眼里不过是御花园的几株桃花，平日看着再怎么讨喜，一时兴起折了也就折了。
“圈出少数人救救做个样子，剩的那些杀了，对外就说充兵了。”
师九顿了顿，似是有些苦恼，觉得这个题难度略大：“不过治疗妇孺再放回去很麻烦。选择青壮年的话又没法交代那些女人小孩的去向。我还没想好到底怎样做。”
真真是天生的帝王，天生的铁石心肠。
弧瑺看着师九天真的脸觉得不明白又觉得理所当然。师九虽未受他父亲教导，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与他父亲一模一样。
那是从根本上透出了凉薄。仿佛是一条银河区分了他与弧瑺。
弧瑺很爱这天下的人，有幸为众生，他未加冠便披挂上了沙场戍守边疆，一去就是十年。而后皇帝急召回京，平叛收拾残局。小皇帝年幼又一力挑起大梁，六年来未休息过一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天下。他心里有这天下的每一个人，一刻也不敢忘怀。
“还是治疗妇孺吧，有舍才有得。”师九终于做出了最后的选择。然后眼睛亮闪闪的，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充满期待的看着弧瑺：“皇叔，朕可以吃芙蓉酥吗？”
弧瑺嘴里泛起了苦味，心里乱糟糟的。一方面觉得师九处处大局为重没错，一方面私心又希望师九可以更有人情味一点。
“滥杀是帝王大忌，为君者轻易不要处死百姓。弧瑺弯下腰，深深的行了一礼。
“就算是为了大多数也不可以吗？”师九皱着眉有点发愁。
“绝对不可以。”弧瑺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好吧，都听摄政王的，到时候征召足够的大夫和药材，再派个人过去监工。”师九答应的很爽快，毫不犹豫，仿佛是在回答中午吃什么一样。
若是在以往，弧瑺说只会觉得师九学东西很快态度端正。但今天发生的事，让弧瑺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不对。
“陛下，重点不是臣觉得该如何，而是您觉得该如何，这天下是您的天下，臣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权利替您决定天下人的命运。”弧瑺很认真的看着师九，一字一句的说道。
师九被他弄得有点懵：“是极，是朕的天下。”想了想弧瑺惯爱揽活的性格，开口劝了句：“如果真有瘟疫发生了，皇叔您就别去了，朕另派官员过去，染了病可不是好玩的。您想要封赏朕可以从别地方给你补。”
弧瑺闻言猛抬头：“陛下眼里，臣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封赏？”
师九有点受惊：“对啊，太傅们说得，没关系的皇叔，您颜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
弧瑺闭了闭眼，他彻底明白哪里不对了。师九从未真正认可过这个皇位，这片江山，他一直把自己看到是江山的一个管理者。多么可笑，王朝的主人，根本不想要这个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