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玥嫁入北黎,已过三月。曦朝因此一事,一直将懿华公主被迫出嫁那日当做曦朝之殇。
原本还有些稚嫩的帝王被迫一夜之间长大,处理起政务来也变得老练和毒辣。
而站在帝王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是曾今的罪臣。虽满腹经纶,谋略惊人,却终究是戴罪之身。
一个从名不见经传,到帝王宠臣。同懿华公主一起扳倒京中盘踞百年的大族和韩家。
从臭名昭著到名满天下,从籍籍无名到名满天下,两个年轻人已经做到了常人一生之所求。
可是,唯有他们自己明白,此次非为自己,而是为了曦朝的荣耀与尊严。
而帝王外祖慕容家,痛失慕容老将军后,化悲痛为动力,很快振作。形成统管武官一派。
而曦和清玥的外祖家蓝家,早已桃李满天下,文臣一派大多出自蓝家。
曦和之耻,在于北黎率军围了京城,曦和之殇,在于曦和千千万万好男儿,竟然要一女子远嫁来求得和平。
“真巧,你也在。”
今夜清晖楼上的风很大,也很冷。可是,月风郗却不在意。
三个月前的这样一个晚上,她问她愿不愿意娶她。他因为害怕,因为懦弱,因为……
他错失了她,在这清晖楼上。沐浴着这最美的月光,做了最痛的离别。
“若我是你,当日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明月烬尘的话字字珠玑,打在月风郗的心头,很痛。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月风郗咆哮道。是,他是没有点头,可是那是因为他想要把更好的给她啊。他原本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虽然坐上了丞相之位,可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一番事业。
他怕她跟着他会受苦,会有人嘲讽他。
“月风郗,你处处小心谨慎,其实那不过是在掩饰你的懦弱。你以为那是为了她好,不过是为你的犹豫不决找借口。”
明月烬尘的话如同将月风郗剖析透了,让月风郗垂下了头。
“你……为什么愿意……帮着我们?”
良久,月风郗终于问出了那个藏在他心里许久的答案。
他是韩家唯一幸存的血脉,是罪臣之子,自然也是罪臣。消失三年,却在回来的时候交上一份大功。
他不应该是恨毒了皇室天家么?
恨毒了屠他满门的刽子手。
为何又会愿意帮他们?
明月烬尘看着他,眼睛有些发亮。其实他的内心不是没有过纠结。
可那天以后,他就想通了。
“你说你要我留在朝堂,可是你把韩家毁了。”
他摧毁瑞亲王和仪琳之后的那一晚,她曾找过他。她让他就在朝堂。他彼时还觉得有些可笑,灭他满门的是她,如今她竟然要让他。
不怕他起了杀心吗?
“韩家是束缚你的牢笼,没了韩家你才能发挥你最大的作用。”
清玥的话让他一怔。
“作为棋子吗?”
他问道。
“不,我允许你作为执棋人。”
在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许诺他成为执棋人。
江山为局,众生为棋。
曾经他以为他是执棋人,而后发现他不过是一颗棋子。
她的弈局,从来都是那样的高明。
可这一回,究竟是她算漏了还是要以身为棋?
明月烬尘突然笑了。月风郗望着他的侧脸,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也没有这么讨厌了。从世家大少,沦落为罪臣之子。历经家族消亡,幽禁三年。重回朝堂,犹如脱胎换骨。
这一生的大起大落,他悉数经历,还有什么能够让他惊讶的呢?
“你……真的不恨吗?”
月风郗觉得很可笑。怎么可能不恨。当年他的家乡苏南水灾,因韩家等人,他的父母兄弟没能熬过来。
若非清玥相救,他早就是孤魂野鬼了。
他尚且怨恨冲天,恨不得将韩家吃拆入腹。
而如今,他面对毁家灭族的人,不可能没有怨恨。
“如何不恨。灭族之恨不可忘,新生之恩无以报。”
月风郗一怔,明月烬尘却转身下了清晖楼。
清晖楼上风景虽好,可他明白,如今不是欣赏的时候。
他们,要守护这盛世山河。
而北黎,三月以来,帝王终究是没有独宠皇后。让那些原本观望着有些担忧的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皇帝心里对于这位曦朝的公主可谓是爱到极致,否则也不会以卵击石去攻打曦朝了。
若不是他最后用计诓骗了懿华长公主,北黎可不会才损失这点儿人马。
当日放下那个赌约,一堵懿华长公主的心软,是否会因为慕容家的两兄弟和曦朝将士而妥协。二赌她的心里有没有月风郗。三赌,月风郗的懦弱。
所幸,他全部赌对了。
这一场盛世豪赌,算得多么精准,多么诛心。
旁人不会懂,可至少太后这个老狐狸是心里有数的。对此,她原本以为皇帝会让皇后冠宠后宫,却没想到寒逸轩远远比她想的还要沉得住气。
“如何?”
沈嫣然合上茶,半眯着眼睛。合欢端了早膳来,沈嫣然撇了合欢一眼。
“这几个月来,陛下除了娘娘你这里,就是淑妃娘娘那里去的最多。皇后娘娘那里除了初一,十五也不过是偶尔去去而已。”
合欢说着。沈嫣然的脸色就并不那么好看了。
“带着这些,我们去一趟凤藻宫。”
“娘娘?”
对于沈嫣然的做法,合欢感到不解。
“她以身为棋,
他诛心之计,
从一开始,一切就已经回不了头。
命运,将残忍书尽。
留给他们的,
一生厮杀。”
清晖楼上,又是月圆。懿华已逝,故人仍在。
“明月烬尘,你心里可曾存过一丝的妄念?是否也曾动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