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马良就看到涂以表情怯生生的，脑袋稍微仰起看着自己，赤红如珠宝的眼睛眨了几下，一副好奇又带着几分害怕的问马良，“兔子肉，真的很好吃吗？”
这个问题，马良有些始料未及。
他沉默一会，看着与自己对视的这只兔子，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渴望求知的目光让马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涂以，你是兔子。”
作为一只兔子问兔子肉好不好吃，是不是不大对？
涂以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知道啊，但是作为一只兔子，我也想知道为何这么多人喜欢吃兔子肉？”
“好想法。”马良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笑了笑，随即伸手轻轻将涂以头顶上的泥土弹掉，“我也是人类，你就不怕我将你炖了？”
说着，马良半眯双眼，看着兔子懵懂的表情，他生出几分捉弄的心思，故意压低嗓音，带着几分危险的捏了捏涂以的兔毛，“而且你这一身毛绒绒的兔毛，很是惹人喜爱呢。”
但是马良还是失策了，涂以趴在地上。马良本想出声阻止涂以趴在地上，会将她的兔毛弄脏的。但是他还没开口，就听到涂以一副疲倦的叹了口气，他眼底闪过一丝怜惜之意，便抿嘴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疲倦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瞬间恢复自如，兴奋不已的看着马良，“怕啊，可是我想让你帮我画个好看的皮毛，而且我知晓大侠不会伤我。”
说完之后，涂以低头用爪子扯了一下兔毛，看着爪子上深褐色的毛发，她原本亮晶晶的眼眸暗淡了许多，“何况我这一身都是这么丑的兔毛，没有人会要去制作成围脖的。”
马良听到这话，有些心疼的伸手轻轻揉了揉涂以的脑袋。本想安慰她几句，不曾想到她猛地抬起爪子按住他的手，满眼的期待，软糯的嗓音，语气带着显然的恳求“大侠，你帮我吧。”
这兔子真的是半句都离不开要换毛发。
马良嘴角抽搐几下，原本涂以脸上的难过表情眨眼就消失得干净，他都快要以为自己方才看走了眼，“我说过，这个忙我帮不了。”
他本想抽回手，但是涂以抓得有些紧，便任由她去了。
涂以还是很是失望，虽然她被拒绝也不止一次了。她的兔耳朵抖了几下，随即松开爪子蹲坐在地上，语气很是难过的重重叹了口气，“哎，大侠果真是铁石心肠呢。”
马良对涂以的用词有些疑惑，“果真？”
“嗯，人类话本都是这么说的。”涂以看了一眼马良，觉得他的问题有些莫名，“怎么求你都不行，自然是铁石心肠，你的心就是石头做的。”
人类话本？马良笑得眉眼弯弯的，他屈指点点涂以的耳朵，看着那兔耳抖动避开他的手指，笑意越发的浓郁，“噗，用词倒是挺精辟。”
涂以兔眼眨了眨，语气软糯道：“那你会帮我吗？”
铁石心肠马良：“不会。”
可怜小兔子满脸沮丧，爪子时不时的扒拉着自己的毛发，一副很嫌弃的皱着眉，“我的兔毛真的很丑，你真的不同情我一下吗？”
马良伸手捉住她的小爪子，阻止她胡扯自己的毛发。虽然兔毛很多，但是马良觉得经不起涂以这么折腾，“涂以，你的兔毛并不丑，相信我。”
涂以将爪子挣扎出来，眼神黯淡的避开马良的视线，“我不要，你不帮我换发色我是不会放弃的。”
听到这话马良沉默了一会，对这只小兔子的执着很是无奈。他叹了口气，也放弃劝诫小兔子放弃这么念头。他伸手将她身上的泥土清理干净，随即将抱起就要往房中走去，“太晚了，你一只小兔子回去不安全，你不介意的话现在这里住一晚上。”
没有达到目的，涂以很沮丧又生怕在这里会惹得马良生气不耐烦，她用爪子推了推马良的胸膛，闷声闷气道：“我要回去。”
马良停下要往里面走的动作，转身默默地将涂以抱出门口就要放下。涂以不死心，作最后一次挣扎，“大侠，你会帮我吗？”
无视它的话，只当它是一时起的念头。
涂以哀怨的瞅了他几眼，马良哭笑不得的将她放下，伸着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明晃晃的月亮已经高高挂在空中许久，“你确定要回去吗？”
月色皎洁如雪，涂以伸出爪子虚虚的抓了几下，雪白的月光照耀下来，她深褐色的毛发竟有些像白色，涂以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小声道：“真好看。”
紧接着她蹦出去几步，随即停下来扭头看马良，用力的挥了挥爪子，“大侠，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之后，她一头扎进草丛中，马良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夜已深，马良随手拿了只毛笔蘸了些浓墨，就着桌上的纸挽起袖子作画，纸上栩栩如生的小白兔抱着个红萝卜，动作神色之间带着一股憨样，十分熟悉。
马良又觉不对劲，又蘸墨将兔子的毛染成深色，瞧着挺像那只喊着让他画好看皮毛的涂以小兔子。
他搁下毛笔，伸手轻轻点了点那兔子的额前，顾不上那画尚未干透，手指轻轻碾了碾几下，似喃喃自语又带着一丝无奈，“何必在意他人眼光呢，这般活着多委屈自己，真是一只痴兔子。”
再说那只嫌弃自己皮毛的兔子涂以，沮丧无比走回自己的窝边，刚走到兔子窝口，就听着有兔子在耻笑它痴心妄想，“涂以，别白日做美梦了。”
涂以扭头狠狠瞪一眼站在一旁嘲笑自己的兔子，声音依旧软糯，却是多了几分恼怒，“然诺，你才白日做梦呢。”
被涂以瞪之后，那只兔子然诺冷哼一声，目光扫视涂以几眼，随即语气非常不友善的说道：“本来就丑了，还沾上一身的泥土更丑了。”
听到她这话，涂以抿了抿嘴角，低下头没有说话。
然诺这才满意的冷哼几声，随即瞪了几眼涂以，不解气的继续嘲讽她，“那么丑的皮毛，还想变白变好看，真是白日做梦。”
兔子的眼睛本身就是红的，让人难以猜测它是否哭泣，涂以委屈的低下头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掉眼泪。她的声音很低，嗓音中满是不自信，“我会变白的。”
看到她这么幅模样，然诺却半点要饶过她的念头都么有。她听出她的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坚定，就猜测到涂以被拒绝了，她讥笑几声道：“清醒点吧，好好当丑八怪吧。”
说完之后，她故作出一脸惊讶和怜悯的表情，实则眼睛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神色，“还有，族长让我转告你，不许再去打扰仙人的清修，不然就将你逐出族里。”
而站在一旁的几只兔子则笑出了声，纷纷嘲笑道：“涂以，你就老老实实的当绿叶吧，丑八怪就该有丑八怪的样子。”
涂以表情难看的低下头不语，她绕开它们从另一个洞口回到自己的窝里，摸了摸饿得不行的肚子，从一旁拿出萝卜脆脆的啃着。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让住在竹林里的马良大侠给它画上好看的皮毛，绝对会让它们妒忌自己。
她啃着红萝卜，眼眶都湿润了，小声抽泣的巴眨几下眼睛，委委屈屈的喃喃自语道：“我一定能成功的！”
说完之后，涂以啃红萝卜的动作停了下来，爪子擦拭掉落下来的眼泪。她自小就是孤儿，据族里的人说，她涂以不过是捡回来的可怜兔子罢了，自小就受尽欺负。
“父母所赐之物？”涂以小声的哭泣，声音满是委屈和难过，“把我抛弃，从未出现过，从来没有保护过我，我为何不可以换！”
自小她就因这一身深褐色的毛发处处被人嘲讽，她才不稀罕什么父母所赐之物。
月色明亮无比，地上的虫儿们也开始向万物展现自己嘹亮的歌声，小兔子涂以静静趴在自己柔软的床上做美梦，眼眶出的兔毛有些湿润和红意，整个小身躯蜷缩着，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涂以勾着嘴角笑了笑，在梦中，她有着一身雪白色的皮毛，大家从未嫌弃过她。
这个梦着让她太开心了，小兔子涂以兔角翘的老高的，兔腿蹬着窝边的干草，开心得染给寂静的夜里，清清脆脆的虫鸣隐隐响起，涂以觉得今夜格外美格外的幸福。
写到这里，笔砚停下笔。其实笔砚挺想想见见那个世人说得传奇的马良，他手里的那只神笔究竟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笔砚也是一只笔，她对马良的那只神笔格外的好奇。
笔砚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继续埋头续写神笔马良。
次日清晨，暖暖的阳光洒在兔子涂以的身上，温暖的光包裹着它小小的兔身，它懒洋洋的蹬着自己的兔脚舒展身子，真是一个艳阳天啊，今天再去找找神笔马良，一定要让他答应帮它画一身好看的皮毛。
她刚走出洞府，远远就看到然诺被一群兔子围着，笑得特别的开心。涂以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她按了按心口处，她知道她向来就妒忌然诺处处被人捧着护着。她收回爪子，眼神越发的坚定，“我也会成为然诺这样。”
“哟，这么早就出门去找仙人？”然诺早就看到涂以的身影了，她提高声音，“族长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涂以没有理她，转身就快速离开了。
她对马良的住所很熟悉，绕过那竹林就看到马良站在院子不知道在看什么。她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随即从草丛中钻出去，声音清脆的喊道：“大侠，你今日心情好吗？？”
马良看到她的身影，眼底快速的闪过一丝笑意和轻松，他走到门槛处蹲下身子，“心情不错，涂以呢？”
“涂以心情不大好。”小兔子涂以循循善诱，“若是大侠能帮我换兔毛的颜色，我心情定会好得不得了。”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马良屈指点了点她的眉心，笑得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若是为了换毛发而来，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侧头避开马良的手指，涂以晃了晃脑袋，语气很是自然的接过马良的话，“我不怕，因为我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答案。”
马良挑眉，收回手，“既然已经猜测到了，你为何要来？”
小兔子挺直身体，赤红的眼珠子转了转，满脸欢喜的说道：“做事不可半途而废。”
自此以后，涂以坚持着每天去马良那恳求他，替自己画一身好看的皮毛，马良任由它抱着自己的裤脚，带着无奈和笑意细细的劝说，小兔子扭头不愿听他说，依旧哀求着。
马良满腔的无奈，“听我一句劝，你的发色真的不丑。”
涂以瘪嘴，低下小脑袋，兔耳搭怂下来，很是沮丧和难过的和马良说：“书中说，男子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
马良很头疼很无奈。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小兔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跑去找马良，这给生活一向单调的马良增添了不少乐趣味。
一个月后，涂以照常出门，却碰到了它最不想看到的兔子然诺。
“涂以，今天又去缠竹林里的那人类啊，小心被他炖汤啊，虽然你丑了点脏了点，但也会被吃掉的。”路过的白兔子然诺笑嘻嘻的打击它，“不要傻了，给我当绿色衬托我不好吗？”
才不好！
涂以不搭理她。
然诺是它认识的雌性兔子中皮毛最柔顺最好看的兔子，好多的雄性兔子经常蹲在然诺的窝前，只为了看一眼然诺。
“我这是为了你好。”然诺见涂以不理会她，顿时恼了，“你不要不知好歹。”
涂以气笑了，她看了一眼然诺，气愤的说道：“究竟是不是为了我好，你心里清楚。”
一旁的兔子听到这话，上前推了一把涂以，语气不善的警告道：“涂以说话不要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