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额上青脉已然泾渭分明，心中被无边愤恨渐噬。他猛地起身紧扼住秀芷皙白脖颈，大步将其逼至窗下案台。
台上摆置的青瓷赏玩倒下大片，碎了满地。秀芷双手抵在案角，指尖掐着朱漆划过几道浅短甲痕。
皇帝眸光凛凛，似是着了魔魇般愈扼愈紧，掌心温度亦丝丝褪去，秀芷脖颈憋得虚红直至眉梢，可她依旧扬唇冷笑，怒眸死死地盯着皇帝怖人面容不肯移去。她只觉自己欲要窒息，眼前愈发昏花，四肢软麻亦早已听不得自己使唤。
“信不信朕此刻杀了你！”皇帝怒不可遏，此言嗓音闷如沉雷。
秀芷笑意愈发诡秘，她竭力发声，字字喘道：“我赌你不敢！”
秀芷掌心一滑，手边砚墨‘咣啷’坠落，掷地有声，墨汁溅了满地，顺着金砖渐渐洇开，似是湘莲离开那夜，被兰若打翻的药汤，焦黑浓重。亦有点星泼在皇帝明黄袍角上，犹似点点墨梅悄然绽放开来。
皇帝倏然惊觉，她掌心失力，缓缓松开秀芷脖颈，却又猛地一拳击在了秀芷耳畔的琉璃墙屏上。身后琉璃乍然崩碎，划过秀芷细嫩脸颊，渗出一串殷红色血珠子。
秀芷瘫倚在案缘上，面红未散，脖颈青紫，满额虚汗，呼不给吸地虚喘着，隔了许久才缓过气来。
皇帝背过身去，那背影是秀芷从未见过的落寞，哀绝。他沉吟良久，思忖良久，才回肠百转地重重道：“朕答应从此与兰若再不相见。”
此言作罢，却觉寸心如割，不再多言，只黯然离去。
待皇帝走后，秀芷便回身抬手抚过那沾染点点血迹的残碎琉璃，怅笑道：“为何旁人皆可为你董鄂豁出性命。”
大好晴光下，兰若缓身沉进井中，耳畔水波潺动，冰冷亦随之浸遍全身，她只觉彻骨凄寒，方欲要离去，却见瑛玉在井下对自己仰面淡笑，那笑容同往日那样明朗和暖。
她心中好是欢喜，只愿快些沉下去，可身子却愈发轻邈，水流打着璇将自己往上托。她竭力唤着瑛玉救她，可井水汩汩呛进嗓尖，使得她发不出声来。
一阵难言剧痛传至全身，兰若猛然惊醒。
额上，颈上尽是虚汗，底衣亦被青汗沁透，湿哒哒敷在背上。
稳婆一面为主子巾栉拭汗，一面切声安抚。
兰若神思恍惚，亦难辨清稳婆言语，只觉耳边嘈切，腹痛难言。她扯着帷帐竭力哀啼，似是欲将所有痛楚皆啼哭尽了，将这几载所承泪水倾覆干竭。
天色晦暗，侧宫院内笼上霭霭薄暮。宫门紧阖，偶尔三两宫眷挑水进出，吴良辅垂首立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