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怜眉角轻蹙,没由来的心底一阵刺痛。
他竟然不知叶容琛前世在拜入缥缈山派之前便已有师父,他淡淡道:“可惜了。”
叶容琛闻言,忽然笑道:“不管是人是仙还是魔,终有一日皆会身陨,先生也不必感慨。”
顾子怜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小年纪,倒是看得明白。”
叶容琛只是笑了笑,忽然瞧着顾子怜抬起脚步,朝着门口的方向挪了几步,他转了话题,道:“先生可要去追那妖物?”
顾子怜脚下一顿,回首看他,“你如何得知?”
叶容琛道:“先生说过不喜旁人触碰,可却让那妖物触碰了衣袂,若不是先生有其他用意,恐怕先生身后的剑早就出鞘了吧?若我想的没错,先生在那妖物触碰你之时,便在她身上下了追踪术,可对?”
手微微一紧,沉默半晌,顾子怜又移回来几步,他对着白允之道:“允之,带着她,回客栈。”
白允之疑惑道:“不追了吗?”
“不追了。”这话虽然是说给白允之的,却分明是说给叶容琛听得。
叶容琛笑道:“被蜘蛛网套上的蝇虫,岂有再飞的道理。”
顾子怜眼神微变,他竟然将他比作了蜘蛛!
他心下微怒,轻哼一声,略拂一下衣袂,脚尖一点,竟飞身走了。
叶容琛瞧着顾子怜生气的模样,唇角竟漾起一抹弧度,他看了一眼身侧充楞的白允之,唇边笑意渐渐收敛,淡淡道:“走吧。”
白允之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谢西杨,道:“他怎么办?”
这院子在小巷一隅,十分偏僻,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都没有人前来,可见这院子并没有其他人在。而这院子修葺整洁,想必是有人料养,谢西杨住在这里应当也有些时日了。
这种性好渔色之徒,虽有罪过,但不致死,叶容琛道:“一并带走吧。”
点了点头,白允之看了一眼遥翠莲,又看了一眼谢西杨,脚步有些踟蹰。
叶容琛瞧他这般模样,失笑道:“白兄带着这位姑娘罢。”
白允之自然知晓叶容琛好意,略一点头,便飞身走了。
叶容琛脚下微动,忽然眸子一转,看向一侧的厢房,全本漆黑的厢房竟然霎时亮起了烛火,他右手一转,长剑已经出鞘,落入手中。
剑尖斜指地面,叶容琛缓步上前,朝着那厢房而去,右手推开房门,一人坐在桌前,轻啜着茶,听见房门响动,微微回首看他,笑道:“不用如此戒备。”
瞧着这人,叶容琛长剑回鞘,眉角轻蹙,道:“你来做什么?”
那人将茶盏放下,淡淡道:“无聊,好奇便来看看。”
叶容琛拂袖而坐,道:“你觉得我会信?”
那人没气也没恼,只是右手轻抬,落在屋外的绣球灯便已飞入在手,他淡淡道:“我这宝物可是十分贵重,以往好多人想求这宝物,我都未舍得将他赠人,你们倒好,像对杂物一样,随地便扔。”
这人正是小摊贩的那位老人家。
叶容琛并不在意那花灯,也不知道他来此究竟何意,便径直开口问道:“你来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老人家将花灯轻放在桌子上,笑道:“自然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死。”
以此妖修为,想伤叶容琛,根本毫无可能,老人家亦是清楚,如此说,不过是在编排他罢了。
叶容琛冷哼一声,冷冷道:“不劳你老人家费心,就算死了,也不用你帮我收尸。”
老人家哈哈笑了几声,旋即正色道:“就算你让我帮你收尸,我也懒得帮你收。世事自有始终,你自己的选择,即便是死了,也该无悔才是。”
叶容琛知道他话里指的是什么,他道:“你是觉得他会对我出手?”
老人家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你身上并无魔气,就算他对你怨恨深重,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你出手。他一代仙师,名动天下的‘天阙剑’顾子怜,自有几分清风傲骨,不会因为你言语间对魔族的维护,便下手杀你。”
闻言,叶容琛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还来做什么?”
老人家周身气息一变,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叶容琛只觉胸口一滞,腰间的长剑隐隐作响,他伸手按住剑鞘,目光冷冷的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老人家一瞬收敛气息,淡淡笑道:“我只是想问你,可有结论?”
额间隐隐浮现出冷汗,叶容琛丝毫不在意,只是淡淡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老人家眉角轻挑,也不算太意外,只是道:“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叶容琛面色一沉,他恍然道:“原来,你是来提醒我的。”
老人家拿起茶盏,却不饮,他看着杯中茶水道:“重活一世,自然要付出代价。我可不是个深明大义的神,既然我们做了交易,我自然要把该属于我的东西弄到手。”
叶容琛唇角微勾,语气中带着丝丝试探,“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是连天下唯一一个神都办不到的。”
叮的一声,一道银光一闪,从叶容琛的面颊堪堪擦过,直直插在他背后的柱子上。叶容琛回首一看,竟是一枚短刀。
老人家全改以往温和之意,眸子蓦然寒于水,周身冰冷的气息一瞬散发出来,他轻合眸子,复又睁开,沉声道:“这不是你该好奇的。”
“你现在还是关心一下,这妖物从何处看到或者听到属于魔族的术法吧,顾子怜上一世未来这灵犀镇,而这一世却来了,你觉得他会放弃追查下去吗?
即便这件事是有人故意栽赃给魔族,你觉得他心中对你的恨意,会觉得此事与魔族没有关联吗?”
叶容琛道:“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老人家眉角轻挑,“讲。”
叶容琛眸子晦暗,语气中强压着怒意,他冷声道:“上一世,血洗村庄,屠杀缥缈山派下山历练的弟子之人,究竟是谁?”
当初,他与同门下山历练,可未料中途遇到一头巨大魔兽,那魔兽实力强悍,缥缈山派弟子根本毫无招架之术,纷纷溃败,伤亡惨重。
他为了保同门性命,便只身一人独自引开那魔兽,为了杀死那魔物,他不得不动用体内的魔气,废了体内大半魔气才将那魔兽斩杀,自己却也身负重伤,生死一线。
等他休憩片刻,回到村庄时,那村庄已经被大火燃烧殆尽,村庄之人无一生还,而与他同下山历练的弟子,纷纷惨死。
他不知是何人所为,便拖着重伤的身躯第一时间赶回缥缈峰,想将此事告诉顾子怜。可当他回到缥缈峰的那一刻,等待他的竟是顾子怜手中的天阙剑!
冰冷的剑穿透了他的胸膛,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剑的温度,记得顾子怜看他的眼神,带着憎恶,带着冷漠,如同看着一只十恶不赦的魔物!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
顾子怜的面上冷若寒霜,负手而立,冷冷站在萧杀的寒风里。
他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淡瞥过他的脸,斯文儒雅的脸庞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叶容琛,魔族邪祟,理当诛之!”
叶容琛心中一颤,他是第一次听到顾子怜叫他的全名,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对魔族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