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夏日的天气总是多变，刚刚还挂满霞晖的天空，转瞬间就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倾盆而来的大雨，倒让接连炎热了几天的城市，变得清爽起来。
雨下的突然，简言没有带伞，大雨很快打湿了她的衣服。但是她此时已经顾不得太多，下了车就直奔警察局跑去。
到了林羽办公室，简言气喘吁吁的推开门，双手抵在桌子上说到：“师兄，不能结案，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
林羽看着眼前被雨淋湿的简言，十分惊讶，立刻从桌子上抽出几张纸巾，帮简言擦了擦雨水，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到简言手里说：“先喝点水暖和暖和，这么大的雨，别再着凉了。”
简言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桌子上，着急的说：“师兄，叶晓呢？这个案子不能结案，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你又发现这个案子有什么疑点了吗？叶晓刚刚被带走，不过应该还没走远，你先别急。”
简言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林羽听的眉头紧锁，表情凝重，站起来说：“我现在打电话，让他们先把叶晓带回来。”
窗外雨帘如柱，滴滴敲打在警局的窗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审讯室里却十分安静，面对又一次回到这里，叶晓一脸疑惑，她不明白明明已经结案了，为什么还要配合调查。
犹豫了半天，还是费解的问：“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又叫我过来？”
简言端坐在对面，直视着叶晓解释道：“我原本也以为案子到此为止了，但是我似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说着，简言拿出了一个证物袋，透明的袋子里面赫然放着那张夏尔诺写的字条。
“这张字条，你应该还记得吧。我想知道这个字条到底是哪里来的？”简言盯着面前的人，质问道。
叶晓眼里有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转为了疑惑，小声回答道：“这个是夏尔诺给我的，姐姐你不是知道的吗？”
“如果我没有对夏尔诺的字迹有深刻的印象，我也觉得这个字条毫无问题，但是很可惜。”
简言的话顿了顿，凌厉的目光不停的扫视着：“我之前在赵老师的办公室见过夏尔诺的作文本，可以说这上面的其他字都足以假乱真，只有一个夏字。夏尔诺的写的夏字，里面有三横。我当时很奇怪，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姓氏都会写错。后来我问了夏尔诺的妈妈，知道夏尔诺是左撇子，小时候控制不好笔，总会在一些字上勾笔，慢慢就很难改过来，变成了习惯。”
“那也不能说明这个是假的，说不定是因为字条上沾了水，被洇掉了呢。”叶晓怯怯的解释着。
简言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所以这只是我产生怀疑的一个导火索，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刚刚又去了一趟现场。”
简言又拿着两张监控照片说：“这两张照片是我在废弃厂房附近的路口监控里发现的，虽然废弃厂房的监控是七天覆盖一次，但是我想如果调查的是附近路况的监控，应该还是会有蛛丝马迹可寻的。果不其然，在案发的前两天，也就是星期六你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即使你的装扮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可是你手上的红色胎记，依然能够认出是你！”
简言站起来，双手抵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向叶晓：“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提前两天出现在案发现场吗？”
叶晓显得有些局促，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盯着桌子上的照片辩解着：“我只是恰巧出现在附近，这并不能证明我去过现场吧。”
“监控录像的确不能证明，但是这个呢？”简言拿出了一个兔子玩偶的挂饰，这个挂饰看起来很久，应该已经用很久了。“这个是我在现场发现的，原本是掉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土堆旁边被树叶盖住，多亏今天这场大雨，冲掉了树叶，让我发现了它。我问过你的妈妈和同学，她们都说这个是你很珍贵的东西。”
简言凑近看着叶晓的眼睛继续说：“最重要的是，这个玩偶自从上周六以后，她们就说再也没有看到过，但是它现在却出现在了案发现场，你能解释一下吗？”
叶晓没有回答，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这种寂静的压迫感，让透过玻璃观看审讯过程的也林羽皱起了眉头。
突然，一直沉默的叶晓在一旁笑了起来，那笑声十分阴森可怖，让人难以捉摸，简言都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叶晓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简言，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怯懦，眼神中多了些狠毒，语气里也充满了戏谑：“姐姐，你好聪明啊。我自以为可以瞒过所有人，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毁在了一个夏字上，夏尔诺她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所以你是承认你犯下的罪行了。”简言拿起桌子上的本子，准备记录。
“罪行？我犯了什么罪，我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清除障碍罢了，您不是也觉得反抗是对的吗？”
“反抗是必要的，但你也不能因此把她杀了，她的罪行自有法律审判，你这样和她又有什么区别！”简言放下本子，眼里布满了惋惜的色彩。
“审判？”叶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如果你们当初真的有好好的审判，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我做出今天的这一切，也有你们的功劳！”叶晓神情越发狠毒，言语也愈发激动，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似起了轻雾，后又有雨倏然落下，流在脸颊上。
简言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叶晓，又或许在她的内心里，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是失职的吧。
“现在可以交代了吧，你是怎么让夏尔诺从楼上摔下去的，那个跟踪夏尔诺的男人是不是你的同伙？”简言有些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心里一阵叹息，事情最终还是向着她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我不认识那个男人，我只是看见他跟踪夏尔诺利用了他，毕竟有了他谁还会怀疑唯唯诺诺的我呢？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叶晓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至于我是怎么让她摔下去的，很简单，我发现了她考试作弊的事情，威胁她去天台等我，那里的栏杆本来就已经废弃很多年了，我用动了手脚，根本不需要我推她，只要把她逼到栏杆旁，她自己就掉下去了。”
“你是怎么发现夏尔诺作弊的，她就这么受你的威胁，没有反抗吗？”
“我听到她和杜沫几个人讨论考试作弊的事情，就骗她说我录音了她们的对话，还捡到了她作弊的小抄，她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我模仿的字已经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了，就连她看到也根本分辨不出，加上她又很看着自己优秀学生的光环，所以很轻易就上钩了。”
“那录音呢？明明是你约的她，又怎么会有她威胁你的录音？”简言一边记录，一边问。
叶晓嗤笑了一声，不屑的说：“我放学前告诉她家里有事临时去不了了，她觉得我在耍她，我被她欺负了三年，太了解她的性格了，在她眼里微不足道的我怎么有什么资格去威胁她，她当然生气了，殊不知我就此就可以变成被威胁的受害者了。”
简言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蒙蔽的少女，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你和时絮是什么关系，他的录音是他自己恰巧录的，还是你们串通好的？”
“我和他只是学习上偶尔有交流，其余时间也不在一起，怎么会串通。”叶晓语气平淡，可是简言还是从那双湖水般的眼睛中捕捉出了压抑的情愫。
“可是之前我们在校园里谈话，还是时絮把你叫走了吧，你们这也算偶尔交流吗？”
叶晓听到简言这么说，反而笑了起来：“姐姐，你也太敏感了吧，那天我的确是想甩掉你，因为姐姐你实在太聪明了，但是我也同样约了时絮，我知道他中午一定会在操场出现，他看见我就会叫走我了，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吧。”
叶晓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如果我们俩关系很好，那他为什么之前不帮我，反倒等到现在和我串通呢？只能说明他不过是一个自作聪明的懦夫罢了。”
“最后一个问题，”简言知道探不出有用的信息了，只能转换方向，“放弃自己的前程去换一条人命，值得吗？”
“姐姐，你之前说你很理解我，但是我现在觉得你错了，你并不能真正的懂得我，你在最深的深渊里也会有阳光照耀，可是我生来就在黑暗中，你不懂那种一次次爬出深渊又一次次被推下去的滋味，你问我值得吗，只要能爬出黑暗对我来说就很值得。”叶晓声音激烈，给安静的审讯室留下了些许回音，也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半晌，叶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目光深邃，似是自述又像是一个旁观者，缓缓开口，诉说起了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