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煜前脚刚踏进医院大门，就被急诊科护士小江给拉了过去，她凑到温煜耳边轻声和他说话，“温医生，来了个难缠的病人，一来就指名要你负责，沈主任前面去了也被赶回来了，可把他给气死了。”
温煜眯了眯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轻轻拍了下小江的肩膀，“我知道了。”
他疾步踏进急诊室，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护士们飞快地在各种病人之间穿梭上治疗，忙的汗流浃背。
“温医生！”
护士小宋朝温煜招了招手，见他走过去，她上前两步与他拉近距离，指了指急诊室角落里相对安静的一张床位，此刻被蓝白条纹的围帘遮挡的严严实实，透过光线可以看到一个人面对床头坐在床边，在给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喂着什么东西。
“这个病人太难搞了，要求忒多。”小宋忍不住吐槽道，她方才去给病人输液，一针没扎中，被骂的狗血淋头，这会儿还委屈着呢。
温煜抬眼，撞上她双眼的盈盈泪光，他安慰了两句，小宋立刻换上满脸的笑意继续卖力工作了。温煜的一声安慰，能令这些小姑娘们精神抖擞大半天呢。
他慢慢踱步靠近，在急诊室嘈杂的环境中他的脚步显得微不足道，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修长的指尖已经搭上了帘子，稍稍用力，帘子被拉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他的脸刚好隐在缝隙之中，视线落在病床上，瞳孔倏地收紧，“师傅。”
赫老爷子微微仰头，面容看起来比上回更加憔悴了，脸颊瘦削地凹了进去，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喘气时又明显的痰鸣音，他的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没发出任何声音。
赫黎眉头紧蹙，脸上满是担忧，原本还想瞒下去的，但赫老爷子此番受了凉，身体越发的虚弱不堪，喉咙里的那口痰吞了又反上来，就是吐不出来，这两天就和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赫黎没办法，只能带着他来医院。
赫老爷子倔强的很，到了医院也不肯让其他医生诊断，非要等到温煜过来，还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温煜说，赫黎也拿他没辙，只能依着他来，没有其他医生诊断就开不了住院证，他们只能在急诊室里干巴巴地等温煜过来。
“你总算来了。”赫黎看到温煜瞬间松了一口气，假装生气地扫了赫老爷子一眼，“这老头倔强的不行，气走了好几个医生护士呢，我们都快成为全院公敌了。”
温煜轻轻叹口气，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专用听诊器套在耳朵上，他附身下去，将听筒放在赫老爷子的胸口，安静地听了两三分钟后直起身子对赫黎说道，“听诊肺部有明显的湿罗音，呼吸音粗重，应该是肺炎了。”
“咳，我让他早点来医院的，这老爷子偏不听，拖成这样子了吧。”
“我先给师傅去办理住院，你等等。”
“OK。”
温煜去给赫老爷子办理入院，路上碰到了先前被赫老爷子气走的沈主任，简单和他说明了情况之后，沈主任微笑地拍着他的肩膀，“小温啊，老人家的身体是折腾不得的，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治疗的。”
温煜很感谢沈主任，连连道了好几次谢才去窗口缴费。
赫老爷子被安排住进了呼吸科仅有的两间单人病房中的一间，病房条件不错，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隔音效果也不错，相对安静。
赫老爷子一住进去，沈主任紧跟其后进来了，向赫黎问了基本信息录入电脑之后就开始了诊断治疗。
赫老爷子经过一番折腾，下午出去做了好几个检查后累的睡了过去。
温煜没多久就接到了沈主任的电话。
“小温啊，你过来一趟我办公室。”
沈主任坐在电脑桌后，用手捏着下巴皱眉盯着电脑显示屏，听到动静，他仰起头轻咳一声，“小温，你过来看看这片子。”
电脑屏幕上赫然放着赫老爷子的胸部CT，温煜只是稍稍扫了一眼便看到左肺下叶大片的毛刺样阴影，他愣神片刻，眼里包含着不相信。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赫老爷子已经是肺癌晚期了。”沈主任兀自说道，哀哀的叹了一口气。
温煜先前就有预感的，他只是还来不及深究，没想到赫老爷子的身体竟到了这般地步，真应了那句医者不自医的话。
后来，温煜找到了赫黎，从她的嘴里应证了这件事情，国外医生说赫老爷子剩下的时间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温煜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与恩师见面竟会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他站在走廊尽头向着窗外望去，目光呆滞。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切来的太突然，他来不及反应。
他去找了沈主任，希望还能有一些补救的办法，可沈主任也只是无奈的摇头，将他最后的幻想破灭了，赫老的病真真是回天乏力了他又怎能不知。
当晚温煜留了下来，连同赫黎两个人聊了许久，从以前读书时被赫老追着打手心到后来赫老骄傲的为他们带博士帽，再到后来离开学校各自寻找目标，各自进步。
时间真是过得飞快，一转眼他们已经离开校园这么多年了，早已物是人非，各安天命。
一直到临近半夜时，温煜才起身回去。
这个时候，他希望身边能有一个人做他坚强的后盾，陪他一起度过这个过度静谧的夜晚，他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酸涩的紧。
他独自走在午夜的街道，手里捏了一瓶罐装啤酒，时不时仰天灌上两口，带着微醺的酒意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最熟悉的号码出去。
“喂……”江楚燃半梦半醒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喂……”温煜的声音沙哑，夹带着酒精的浑浊之感。
“你怎么了？”单是凭这一个字江楚燃便能感觉出不对劲，睡意顿时醒了大半，轻手轻脚从床铺上摸索下来，溜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说话。
“我……”温煜的喉结滚动了下，“我的老师得了肺癌晚期，我……我现在心里很乱……”
“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