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小心呐。”潜溪看陵川朝钟楼一步一步走去，叹了口气，“帝君，我的时间不多了。”
闻言，陵川顿时停住了脚下的步伐，沉声道，“你是要走了吗？”
潜溪颔首，“是啊，被困在这里数千年，这座钟楼就无时无刻不在吸食着我的灵力和生命，也是时候，可以解脱了。”
“再陪我说会儿话吧。”潜溪坐到钟楼旁边的台阶上，抬手拂去地上的灰尘，虚弱的魂魄若隐若现，苦笑一声，“帝君，这里简陋了些，麻烦帝君了。”
陵川浅笑，略过钟楼，径直在潜溪身边坐下，难得在几天的生死奔波中有这样一刻稍许安宁的时刻，让他可以卸下心中防备，做自己舒服的样子。
“哪有什么麻烦的，一洗灰尘，前缘尽散。”陵川暗暗给潜溪输送灵力，想要维持的更久一些，哪怕只有半天、一个时辰来说都是好的。
他没见过什么人在他面前死亡，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位仙在他面前消散。没有什么救国天下的抱负，他也只是想活着而已。
“帝君还真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潜溪将陵川的样子细细描摹，想要留在脑海，“帝君，还记得我刚化灵，睁眼就被一只蛇妖捕杀。您当时正和沧诀妖君在大泽旁边嬉戏，我在逃跑的时候闯进了你们的地方，本以为小命不保，可谁知您直接将我护在身后，斩杀了蛇妖。”
好像听马头说过，当年原身正是因为斩杀过一只即将化蛟的蛇妖而在八荒出名，人人都称这云荒少主天资纵然，必成一番大器。
可是，世事难料，为爱所困。
“我知道，在您的生命里我就是不起眼的过客，渺如尘埃。但是帝君，您给我的光和热是我这辈子一直想要追逐和靠近的，我也有我的私心。”潜溪有些激动，生生止住了想要抓住陵川的手，“帝君，您可不可以离冥帝远一点，自从您爱上他之后，就变得任性荒唐，跟以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帝君，这不是您呐！”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跟他说，保护八荒子民是他一生所愿，如今怎么就……
陵川冷笑一声，“你以为的我只是你想象当中的样子，别把所有的美好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也只是一介凡君而已。”
随着对原身的了解深入，陵川觉得原身跟他脾性相投，那种恣意潇洒、无畏他言的行事风格更是深得他心。
“不是的。”潜溪猛地站起，连魂魄都透明了几分，“您真的很美好，但确实是我想多了。帝君，这座钟楼很危险，我呆在这里千年，从未见它开过，也没能进去过。”
陵川加大了灵力，“多谢忠告，我会注意的。”
“释海是被骨怨折磨而死，既然帝君能来到这里，想必已经知道，所谓骨怨其实就是南辞帝国的亡民，但他们并非是宣城子民，而是南辞军队。”潜溪顿了一下，稳固着身形，说话有些吃力，“帝君不必浪费灵力在我身上，在这地下阴暗之地，还是保护好自己吧。”
陵川没有应答，调动着全身，想要留住面前的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惧怕让他的手都有些颤抖。
“当年，大胤君王下令活活掩埋了三万的南辞士兵，惨无人道。这是南辞以命对大胤的诅咒，迟早要还的。帝君来这里想必是要找回什么东西，如果是关于顾渊和尹川的，那应该全都在武帝陵。”潜溪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陵川在他体内的灵力流动，还是那样纯澈无瑕。
陵川皱眉：“武帝陵？”
“是的，武帝将自己和尹川生前的物品全都带进了武帝陵，只是，没有人知晓他们到底在哪？”潜溪眺望钟楼，“传闻，大胤王朝以三万南辞士兵为祭，在那活埋之地建造这座钟楼，以示威慑。”
“我想它应该就是那种镇国钟楼无疑了。”潜溪看着自己消失的双手，眼神迷离，望向陵川，张张口却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陵川跑向潜溪消散的位置，拼命抓向空气中的点点灵光，无论陵川怎么拦，都无济于事。
他能看到潜溪最后的话，“帝君，保重。”
这句就像是划过他心上的一道裂痕，疼得他喘不上来气，眼眶中的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潜溪肯定还有话没说完，他究竟是谁！
头疼欲裂，陵川失力跪倒在地上，眼前的钟楼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全都化为一片黑暗。
突然，面前一束白昼照到陵川身上，陵川缓慢地站起身子朝那道敞开的大门走去。
穿过大门，陵川看到熟悉的大泽和院子，只是在亭子里的是那尾红色的龙鱼在水缸里扑腾的厉害，嘴里还吐着泡泡。
“母后，这个小鱼真的会长得很大吗？”一个小男孩戳着水，嘟着嘴抱怨，“养大了就是我的弟弟啦。”
旁边女人一身凌白衣衫，在曦光的映衬下上面的珠子还熠熠发亮，连带着上面绣着的花都活了起来。
“川儿乖，这是母后专程找来陪你长大的，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弟弟嘛？”
小陵川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里面的龙鱼像是听懂了小陵川的话，扭着身子游了过去，亲吻着那软白的手指。
在二人走后，陵川跟了过去，看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不知对着水缸念了什么，龙鱼瞬间扑腾起来，转而回归平静。男子一个转身，与他穿体而过，消失在亭子中。
陵川愣到原地，那个人他绝对见过，而且对他很重要！
小龙鱼朝陵川吐了口水，身上的鱼鳞黑红交替。
“你能看得见我吗？”陵川轻轻触摸着小龙鱼，滑滑凉凉的。
小龙鱼又吐了口水，喷溅到陵川身上，直接将陵川打回了现实。
“阿川，阿川。”
陵川缓缓着睁开眼睛，看着宸渊在急切地喊自己的名字，他好像从未见过宸渊如此慌乱的模样。
冥帝宸渊，在他的印象里，永远都是冰墨严寒，沉稳有道，对他的温柔也是进退有度，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宸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