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西的身体像块浸了开水的海绵，柔软滚烫，无力的依着她呼吸着。
莫小雅靠在出租车后座，吃力的掀起额头杂乱的刘海。旁边是一脸严肃的苏贤。他妖冶的轮廓清晰的映照在紧闭的玻璃窗上。像座雕像。
她觉得自己也快要死了。因为她似乎看到车子里弥漫着白雾。带着清香，笼罩在的头顶。
那种感觉，如同死神的光环。
她扭头，苏贤的影子渐渐模糊。他双手掌捂住脸，肩膀在微微颤抖。这一刻，她竟然想到受伤的小猫，独自藏在垃圾桶边，安静又孤寂的舔舐自己胸膛的伤口。
脑袋里疼痛的感觉便越发膨胀扩散。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医院。
稀稀落落的灯光从掩着的窗帘中洒出，这座庞大的坟墓正微笑着窥探他们。
苏贤从抱过南西，声音哽咽：“我来吧。”
转过身，莫小雅并没有打算上去。她总是离死亡很近很近。有时候，她甚至可以看到一个男人，帽子压得低低的，背后突兀的飞出一对黑色羽翼。揉眼的功夫，便又消失不见了。
然后她眼前一沉，整个世界开始不住颠倒，颠倒。
莫小雅躺在洁白的床上，空气里是熟悉的酒精味。
桌子上摆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她昏倒了?
“知道自己心脏不好，就要克制好自己的情绪。”蔡怡用力的削着水嫩的皮，它们就这样一圈一圈的，像蚊香盘一样脱落。听上去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可是莫小雅看得出她眼底的血丝。红得吓人。
“姑姑。”她又躺下，侧过身，眼泪刷刷的，顺着眼角滑下，“又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就好。”蔡怡手中的小刀停住，“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我给你的药，怎么还有这么多呢？小雅，你能不能好好照顾你自己？就算是为你死去的爸妈？”
爸妈。
莫小雅苍白的十指紧紧抓住被单，直到指甲穿过皱巴巴的布，刺进掌心。
妈妈死的时候，伸着手儿想要触碰到她，可是，她却因为自私的害怕，惊恐的躲在爸爸身后，然后那只腾在半空的手，无力的落下。女人美丽的眸子从那一刻起再也没有睁开过。
“小雅。好好照顾自己。”父亲抱着她，整个夜晚，只是流泪。当晨光晕亮女人的面容时，他对她这样说，“我们一家，很快就会团聚的。”
她清晰的记得，那时，她6岁。
父亲在第二天悄悄的逝去了。在医院的洗手间里。安静又祥和。
窗外，阳光柔和得想要融化一切冰冷。
苏贤面朝天空，两种极致的美就这样相互衬托着。似乎要合为一体。而他高挺的鼻梁两边，有晶莹的水珠。似乎，是泪。
她突然想起南西。
“姑姑。那个叫南西的小女孩呢？”
哧。
刀子不小心在食指划下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立即蔓延出来。
“她”蔡怡吸气。将完整水灵的苹果递到她面前，“她走了。”
啪嗒。
仿佛听到自己的身体被无情的撕成两半。
掀开被子，莫小雅顾不得穿鞋，快步跑向屋外。
苏贤像个妖精，只是嚣张的与上苍对望着。松垮着肩膀，倚在没有温度的粉红色墙壁上。头顶掠过几块云朵。夹杂着金色的光芒，放肆张扬。
“苏贤。”
听到她的声音。他回头，眼睛笑得只剩两条弯弯的线。
云朵一片一片的，穿梭过漫无边际的空隙。
苏贤就这样望着她，仿佛只要眨眼，她就会消失般。然后，他的视线逐渐下移，停在莫小雅赤裸的双脚上。眉头一挑，苏贤大步走到她身边。
他真的很高。莫小雅站起来，才勉强到他线条桀骜的下巴。
“你的鞋子呢？”胡乱的拨弄她的发丝。他若无其事。
莫小雅隐忍的酸涩夺出眼眶，展臂牢牢的抱住他。
她一定是疯了。可是，现在，她满脑子，满心房，全都是他的影子。悲伤的，脆弱的。
苏贤微笑的眼睛睁成一个圆，继而便又笑了。
寂静的，如同绽放的花朵。
他垂下的手臂，也牢牢的抱住这个女孩。
小西。她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