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止善早早的便在央乐斋外候着,吩咐了宫人通报,自个儿立在斋外,身后的宫女手里拿着一方锦盒.徐九湘出外走动时瞧见这般景象,嗤鼻一笑不去理会.
姜隐容起了身,内侍的一名唤作画棠的宫女便入内通报.姜隐容听了沈止善三个字,眉心微蹙,才问了袖音一句:"锦州巡抚家的女儿?"
袖音在一旁点了点头,姜隐容思量了一会儿,吩咐画棠请她进殿,自个儿也轻移莲步往外殿而去.
沈止善见了姜隐容,俯身行了一礼,姜隐容含笑叫起了身,赐了坐却不开口,只是吩咐袖音上茶.沈止善品了一口,先笑道:"娘娘宫里的东西都是极好的,臣妾进来这些时日,宫里头的东西向来也就勉强过得去而已.看来日后还是要多走动娘娘这里,讨口好茶来吃."
姜隐容笑了一笑,片刻言道:"老君眉向来不多,端淑仪爱吃那个,皇上来了也要奉那个,所以不敢拿与沈选侍吃,这些敬亭绿雪也还过得去,你吃得惯便好."说着微顿了一顿,笑着问了一句,"你住哪个宫?"
"臣妾住在容婕妤那里."说着眉心一挑,看了姜隐容一眼,才又道,"前些时候出的事,婕妤娘娘住到了娘娘您这儿,自回了宫后,臣妾时常走动,倒挺吃的惯她宫里的茶."
姜隐容斜睨了她一眼,片刻笑道:"陶儿最爱的是宁红,既然选侍吃得惯那个.."说着看了袖音一眼,吩咐道,"日后选侍但凡过来,便奉宁红吧."
袖音颔首言是记下,沈止善起身行一礼含笑谢了一句,姜隐容才让她坐下.沈止善这才让那宫女把锦盒交给了袖音,边笑道:"臣妾入宫也有月余,因多事之秋尚未好好拜访娘娘,前几日就思忖着要寻个天气好的日子好生拜访一番,又想着不能空手而来,便绣了这一幅<蔷薇附藤图>,娘娘且看看可还入眼."
听了这刺绣名字,姜隐容眸中多了份考量,打量她一眼,让袖音打开锦盒取出了画帛,看了看之后方笑道:"这是天香绢,针脚工整,色泽艳丽却不扎眼,选侍顶好的手法."微顿了顿,又细细打量一番,不解道,"选侍是锦州人,怎么绣的是苏绣."
"娘娘好眼力,一眼便看得出来.这天香绢是臣妾刚进来时候内务府分下来的,平日臣妾不大用这些华贵的东西,宫里头又没用什么好物件可入娘娘的眼,便只得拿了这个出来献丑."说着也是一顿,须臾道,"臣妾当年的女工师傅是苏州人,因幼时听闻苏绣图案秀丽、构思巧妙、绣工细致、针法活泼、色彩清雅,便求着母亲找了位苏绣师傅来教,所以臣妾手下的刺绣也多是苏绣."
"苏绣所绣之物栩栩如生,这一幅蔷薇附藤瞧起来倒有几分意思."说着含笑斜睨沈止善一眼,问了一句,"只是本宫不知道,这图是单本宫这儿有,还是淑妃那里也有呢."
沈止善心下一惊,看了她一眼忙道:"淑妃娘娘向来心气儿高,怕这样的东西并不入她眼.臣妾在容婕妤宫中得见过几次娘娘天资,心下知晓娘娘温婉贤良,才只送了来娘娘这里."
姜隐容微微点头,思忖了片刻才言道:"这东西摆在殿里平日瞧着也赏心悦目,本宫便领了选侍这份心意."微顿了一下,才又道,"过几日本宫安排你侍了寝,晋一位,再添两个宫女才像个样子.只是别叫本宫失望了才好."说着看了一眼殿外,似是想到什么,才笑语,"本宫这殿里头,前几日有几只雀,这几日没了.选侍知道因何吗?"
沈止善看了她一眼,垂首言道:"臣妾愚钝,往娘娘赐教."
"那几只雀刚成型的样子,本宫好心扶持它们,日日让袖音送吃食过去,不想它们是吃里扒外,心气儿也挺高,日渐看不上本宫这央乐斋.本宫便叫袖音送去御膳房了."说着挑眉看了沈止善一眼,问道,"选侍觉着,本宫这么做,对是不对?"
沈止善知她话里有话,想了一会儿才笑道:"既然是吃里扒外,自然留不得.不过毕竟是畜生,哪里懂得娘娘良苦用心,不领情不知意,原也是正常的.人呐,到底比畜生好在这里,知情知意.娘娘说呢?"
姜隐容这才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瞧见裴则端领了两个宫女入了内,便笑了笑没在说话,反倒看了裴则端一眼,问道:"你这个时辰来本宫这儿做什么?"
沈止善起身行了礼,裴则端朝她挥了挥手,兀自落了座,看了姜隐容一眼,言是:"那宫里的人,丁点芝麻小事也来烦我,我嫌烦就来姐姐这儿了.难不成我刚离开姐姐这宫里不久,姐姐就再不让我过来了?"
"你这张嘴,真是讨打."看了袖音一眼,言道,"还不奉茶."
袖音封了茶上来,裴则端喝了一大口,惹得姜隐容发笑言道:"你这样子倒像个逃难的."
才说着,便有宫女求见.姜隐容皱了皱眉传了进来,打量那宫女一番,问道:"旻庆宫的?"
"回娘娘话,奴才是旻庆宫含顺馆的."那宫女跪地行礼,听姜隐容问话便恭敬回答.
姜隐容冷哼一声,言道:"淑仪前脚过来,你后脚就跟进来.你家主子好本事,淑仪的行踪是知根知底."
那宫女见没叫起身,就仍旧跪着回话:"主子有事求淑仪,打发奴才去了渌澜斋,斋里的姐姐说淑仪娘娘来了娘娘这儿,奴才才赶紧跟过来的."
"行了,你家主子有什么事儿?说来本宫听听看."
"主子这个月分例中的时令果蔬领完了,偏今日四皇子闹着要吃,主子...主子叫奴才问问淑仪,看看能不能把下个月的先领些出来.."
"胡闹.她若开了这个先例,日后各宫都效仿岂不乱了套.竟然敢开这个口."说着微微皱眉,打量了那宫女一眼,嗤笑言道,"四皇子生母,本宫想起来了,好歹是个容华的分位,一月时令果蔬并不少,五月刚过几天而已,她有多大的胃口吃的这样快?"
那宫女在殿下也不敢开口,就那么跪着.姜隐容心下生了厌烦,便于袖音道:"前几日南蕃进贡的紫缇,你取一些让她拿回去."袖音颔首去取紫缇,姜隐容才冷声于那宫女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宫这些紫缇是给四皇子吃的,她日后吃食之间仔细着些.下头既然有个皇子,虽然四皇子有自个儿分例,难道一日闹了她这额娘,她要各处去求吗?日后再敢为这样小事去烦淑仪,叫本宫知道了不但东西不给,再赏她一顿罚."
说话间袖音已拿了东西出来,交给那宫女,那宫女才起身谢了恩离开.
"姐姐果然比我担当,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她去."裴则端一直品茗不说话,待那宫女离开才于姜隐容笑语.
不待姜隐容开口,沈止善便先笑道:"那是娘娘疼爱淑仪,怕她们日后仍旧这般扰淑仪清净,三言两语之间威仪满满,叫人不得不从的."
姜隐容看了她一眼,眸中含笑,才于裴则端道:"瞧瞧,她一个选侍都比你有心思.你可是白在宫里这些年了."
裴则端听姜隐容这般说,不满的撇撇嘴,瞪了沈止善一眼便不再言语.好一会儿姜隐容才对沈止善言道:"本宫安排你去住旻庆宫吧.你比端儿心思强,日后多跟她走的近些,时时事事帮她一二."
沈止善看了她一眼,才道:"只怕臣妾人微言轻..."
"怕什么,万事仍旧有本宫,你只帮着她打发了那些烦心东西就是了."姜隐容打断她的声音,一边说得.沈止善这才点了点头,姜隐容便笑道,"那你就先回去吧,本宫一会儿吩咐内务府着手给你准备.这会子跟端儿说说话."
沈止善这才起身行了礼离开,裴则端看她背影一眼,不满问道:"她在容姐姐宫里住的好好的,做什么送去我那儿."
"陶儿心思重,况且她宫里才出了谦嫔这样的事,本宫不愿她多操什么心.再则你是该练练心性,把她放在你那儿,你帮本宫盯着她些."说着指了指那锦盒,笑道,"送了一幅<蔷薇附藤图>,你虽然心思浅些,眼睛向来却明亮,替本宫看看真是不真."
裴则端虽然不比她们几个城府深,好歹宫中这些年,也明白这些事情.便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陪着说了会儿话,也就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