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甜蜜
爱情就像清甜而又多汁的果子,你吃下一口之后,就忍不住要吃第二口。
当我躺在床上想着吴爱婷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她坐在我那把椅子的扶手上,一只胳臂压在我的肩上,这么明显的举动,竟然被我当作随意的行为,要不是蜡烛熄了,要不是去摸火柴,这段感情有没有还是一个疑问。
我做梦都在笑,得意洋洋,心中充满了甜蜜的感觉,干什么事情都觉得阳光明媚。总是想寻找机会和她说话,走过她的寝室门前,情不自禁地往里面瞄一下。夜里,故意在办公室搞得很迟,然后经过她的门前,看有没有人,推一下她的房门,如果没有拴上,就悄悄进去,拴好房门,走到她的背后,她就转过头来,我把两只手放到她的胸前,握住她的两只手,脸挨着她的脸,企图讲话,她努一努嘴,示意我不要讲话,怕别人听见。
路传杰在门外喊:
“吴爱婷,你在干什么?”
企图进来说话,大约是想和吴爱婷谈心。吴爱婷扪住我的嘴说:
“睡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响声,吴爱婷就拉灭电灯,假装已经上床睡觉。我们听见对面的带门声响了,才敢有大的动作,我把她拉起来,我坐在椅子上,然后拉她坐在我的腿上,重复那些亲密的动作,静悄悄,一句话都不说。夜深了,觉得该回寝室了,就摸到门边,倾听外面的动静,感觉没有人在走廊里,就轻轻打开门,伸出头瞭望一下,安全了,才出去,轻轻带好房门。
回到寝室,黎著红已经入睡,我则轻手轻脚倒水洗,正在得意,黎著红突然翻过身来说:
“章苏宁,你到哪里去了?搞得这么晚!简直就是工作狂!”
我听到前面的问话是心惊肉跳,听到后面的话才平复下来,通常这样的话是不需要回答的,让黎著红变成自言自语。
洗完,迅速钻进被子,用被子蒙住头,一个人在被子里无声地笑,在美美地回味中入睡。
可是,美好的梦总是很容易醒。
那天,我是准备故伎重演,很晚才关办公室的电灯,刚准备锁门,一个人躲在门边,吓我一大跳,定睛一看,是玉莲。她把我推进门里,顺手关好门,就把我抱住了。我想说话,可是,旁边就是校长家,要是校长听见了,那可就不妙了。如果玉莲嚷起来,大家出来一看,吴爱婷就会发现我的丑事。
我不敢声张,任凭玉莲抱住我,我只是不动。很久很久,我觉得她的激动已经过去,才拉开她的双手,附在她的耳边说:
“玉莲,不要这样,我不是说过,等你长大了再说吗?”
她摇了摇我的身子,踮起脚在我的耳边说:
“我就是克制不住想要见你。”
校长家的门开了,倒了一盆洗脚水,脚步声进门了,传来校长的说话声:
“这个死女子,这么晚,又跑到哪里去了!”
应该是校长丈夫回来了,那个男的声音说:
“可能上厕所去了。你去接一下她,恐怕她害怕。”
门重新打开,校长走出来的脚步声,才走了两步,校长说:
“你跟我打伴去。”
是一个很重的脚步声出来,带了一下门,脚步声就渐渐远了。
我推了一下玉莲说:
“赶快回去!不然,他们到厕所去没有发现你,就坏了!”
玉莲放开我,刚迈了一步,就回头重新抱住我,我只好重新推开她: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这才出去,我赶紧出门,玉莲已经进去,我摸着锁好大门,看见手电筒的灯光还在厕所里,赶紧跑回寝室,经过吴爱婷的门前迟疑了一下,没有进去。
匆匆洗完,这次黎著红没有醒来问我,我躺在床上,兀自惊恐不已。
怎么办呢?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如果穿窇,吴爱婷和我之间的关系就算完了,一份美好的感情就此终结。还有,校长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自己。这算不算引诱少女?引诱少女相好,算不算流氓罪?要是告到法院去,会不会判刑?同时和两个女孩子谈恋爱,这就是脚踏两只船,属于道德有问题的人吧?看来,在这所学校是很难呆下去了。
从此,经过校长门前,眼睛再也不敢往里面看,生怕遇到玉莲的目光。办公、上课,和吴爱婷相遇,也是不敢表示亲密,害怕玉莲看到,害怕玉莲看到之后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就全完了。晚上,我再也不敢在办公室办公了,早早就进了寝室,洗了躺在床上看书。黎著红说:
“今天怎么不在办公室办公了?”
这个话必须回答,于是,我想了一句话说:
“该备的课都备了,在办公室没有什么事情了。”
黎著红上床了,我也跟着上床,讲了几句班上学生的情况,我哪有什么心思说学生?两句话就结束话题,钻入被子睡觉。哪里睡得着?又不敢不停地翻身,静静地等待黎著红睡着。想着玉莲和吴爱婷,心里是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终于听到黎著红睡熟的呼吸声,放松下来,准备出去。披衣下床,轻轻走到门边,还听得见对门秦老师倒水洗的声音,只得重新回到床上,再次慢慢等待。等到拴门声出现,我就知道离出门的时间不远了。
悄悄打开门,摸到吴爱婷的门边,推,推不开,使劲,还是推不开。又不敢喊,于是,装着出去解溲,大摇大摆走到大门前,走到院墙边,对着墙拉尿。完了回走,再推门,还是推不开。
回到床上,开始又一个不眠之夜。那就是想,吴爱婷为什么没有留门?是不是昨天夜里没有去,她生气了?或者,她听见了和玉莲在办公室的悄悄话?还是什么其它的原因?
就这样,翻过去想,覆过来想,就听见鸡叫了,远处传来犬吠的声音。
熬到星期六,没有出事,谢天谢地!放了学生,刘思佳最后走,问了她一些班上的事情,不敢再留她,就催她赶快回家。
回到办公室放备课本和教材的时候,看见玉莲抱着小孩在操场走动,赶紧回避,赶紧回到寝室收拾书包,赶紧带门回家。经过吴爱婷门口时,她居然还没有走,看见我说:
“等我一个,我们一起走!”
这下坏了!和吴爱婷一起走,要被玉莲看见了,这可怎么好!
我们走到操场的时候,玉莲抱着孩子走过来,说:
“苏宁哥,你们回去啊?”
我象征性地答应了一句,然后说:
“吴爱婷,你今天怎么没有搭黎著红的自行车回去?”
吴爱婷惊疑地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发觉我的话说得声音很大,这就是我灵机一动说出来,让玉莲听的,你看,这句话说“你今天怎么没有搭黎著红的自行车回去”意思就是,吴爱婷以前搭过黎著红的自行车,和黎著红的关系很好,翻过来就是和我的关系不怎样,今天不过是碰巧走到一起了。我正在得意自己的这句话的时候,吴爱婷问我:
“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这么大的声音?是不是我得罪你了?”
我将错就错,反正已经走到公路上了,离开玉莲起码也有一百米了,说话玉莲已经听不见了,我说:
“前天,我推你的门,你怎么把门拴了?”
声音很轻,但是,责怪的意思很明确。她说:
“我看你那天没有来,以为你不来了呢。”
于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口说了一句假话:
“那天,我看见秦老师房里还有灯,就没有推你的门。”
我们沉默了好久,我觉得我应该打破沉默了,于是,找出了一句话来:
“吴爱婷,你今天怎么不到闸口去了?”
我的笑意一定很难看,因为这是装出来的。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已经看不出原来那种无所谓、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种严肃是少有的:
“人家还不是想和你一起走回去!”
我干脆装到底,说:
“那,那个同学要是还在学校里等你呢?怎么办?”
她高兴起来:
“你以为我的同学会那么傻?我们是心心相映的好朋友,想见的时候就去,或者她来。你知不知道?上次她到斗湖堤来,在我家里过了一夜,吃了中饭,我把她送到关东,才走回来。还有一次,我们两人半夜了,一起从闸口走到斗湖堤。”
她在说她们的来往时,眼睛中充满了幸福感,这使我想起了何荣美,我半夜醒来,站在床前往上铺一看,何荣美也睁着眼睛,我说,走,我们散步去。于是,何荣美翻身下床,我们轻轻带上房门,走出寝室,穿过操场,打开学校的后门,月色洒下来,真的就像朱自清描写的那样,月光如水水如天。我们穿过种满蔬菜的田野,行到一处荷塘,荷叶遮住了道路,我们用脚摸索着走过去,感觉比朱自清幸福,因为我们是在亭亭的舞女的裙中穿行。后来,我们乱走,走到了江边,听江水拍岸,于是,我们又谈起苏东坡的《念奴娇》来。
“你在想什么?”
还是吴爱婷把我从回忆中唤回来。
“你说到你和闸口那个同学的关系,让我想起了读师范时候的同学。”
“是不是就是那个每月给你写一封信的那个同学?”
我很惊讶,我也没有统计过我们是每月写一封信,说:
“你怎么知道?”
“那个邮递员一来,我每次都翻翻看看有什么值得一读的东西,就看见那个字写得跟女人一样——是不是叫何荣美?名字也像女人,好像是监利什么姚湾中学。”
吴爱婷真是有心人,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吴爱婷的什么秘密呢?我又责怪起自己来,这种观察水平,还写小说!不行,我得逗逗她!
“要是你去闸口,恰巧她到斗湖堤来了,扑了一个空,你怎么办?”
“你以为我们是苕啊!我们都是星期六,星期六不到,就不会去了,一般是这星期我去她那里,下星期她来我这里。”
“那,这星期呢?她来你这里?要是我到你这里,你怎么办?”
她终于笑起来,擂了我一拳,我赶紧躲开。
“我们同学相聚,要你去干什么?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向他们正式介绍的程度。”
“什么?还没有到正式介绍的程度?”
我朝前后看了看,差不多一里之外才有两个人走动,凑过去要亲她的脸,她赶紧躲开了。
“章苏宁,我警告你啊,你不要耍流氓啊!”
“好啊,你居然说我耍流氓!”
我要抓她,她一扭身,避开了。我看见大圣大队的大队部就在旁边,说:
“你等等我,我上个厕所。”
“我也要上厕所了。”
于是,我们走进大队部,一个人也没有,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厕所,才两个蹲位,从中间隔开,上面有一个四方孔,我故意喊:
“吴爱婷,你有纸没有?”
上面和外面先后传来她的话:
“小声点!小心有人!”
她从上面给我递过一团纸来。我根本就没有解大溲,在厕所里听了一会儿,就出来等她。我们走到拐弯的地方,几方都遮住了,我一把抱住吴爱婷,就在她的脸上狂热地亲吻起来。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了,还是早有准备迎接?总之,她开始是任凭我的动作,然后才说:
“恐怕有人看见!”
我使劲把她抱了一下,似乎使她离地了,然后放下来。
“还说不说我耍流氓?”
“还说!”
她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边追边说:
“我在大路上亲你!”
不想,一拐弯,碰到一个人进来,我顿时哑口了,她也朝我做了一个意外的动作。走到大路上,我们相视一笑,不再疯疯癫癫。
上了堤坡,我一直跟着她,她不让我去她家,我说:
“我知道你家是哪家!”
她朝我横了一眼,说:
“我让你去,你才能去!听见没有?乖啊?”
最后两个字让我兴奋起来,要和她一起下坡,她站住,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章苏宁,我还没有跟我的父母亲说,真的,以后再见他们。”
我望着她轻快地走下堤坡,将要被房子遮住的时候,回头向我招了一下手,我也举起了手,向她挥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