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椅子上，镇定自若地看着眼前的总监，手却不自觉的拽紧了衣角，手心沁出一层薄汗，濡湿衣衫。
他的嘴唇不停翕动着：“你要知道，平面模特的要求虽然不像服装模特那样高，但也是十分苛刻的。上下身比例、大小腿比例、头身比例、三围、素质、悟性……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针对你的测试结果，我认真看过，但如果想要应聘平面模特，还有所欠缺。这些……你都明白吧？”
“啊？明……明白！”正处于愣神状态中的我被总监这么一问，浑身一个激灵，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我看着总监那再次翕动起来的嘴唇，真想扇自己一巴掌。不过，做人不自虐，这可是我的基本原则。
“你的简历上显示，你目前只是高中生。依我来看啊，你们这些学生，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没事来应什么聘，还应聘模特……会不会影响学习这可说不定啊……想我高中那时候……”
我登时汗颜，真有点怀疑他这总监身份的真实性。这就无异于小时候班主任家访，和我家母上大人聊得热火朝天，直至从我的学习问题上一直聊到市场猪肉价格居高不下……而眼前这位总监恰恰相反，他相当于几个在菜市场买菜的大婶大妈老太太从蔬菜价格问题一直聊到自己当年的学习问题……
眼看他从高中一直聊到初中再到小学即将步入幼稚园话题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我目光灼灼望过去，感谢哪位好心人在这关键时刻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进来的是一面部特清秀的秘书小姐，只见她俯身凑到总监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总监立马脸色大变，不可置信、惊讶、兴奋、激动、喜极而泣……这几种表情在零点一秒的时间里一一出现在总监脸上。我不禁佩服他那如此发达的面部肌肉，然后抽了抽嘴角。
他先随着秘书走了出去，然后又像忘掉什么后又忽然记起似的对我说：“我有点儿事，你先在这等着。”
名为好奇的猫在心中不停挠着我，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跟出去看看的时候，总监……又回来了。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进来的时候，我正握着门把手，鬼鬼祟祟的样打算跟出去。更关键的是，这门是向外推的，而总监在外面拉，我在里面推，导致我一个重心不稳向外扑了去。而相比于另一个关键，这前几个关键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关键了。
我大声呼痛趴在地上，刚才那一扑，导致我膝盖严重磕在那大理石的地上。与此同时，身下传来的呻吟声和周边响起的惊呼声令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没错，最关键的就是我不光扑出去摔倒了，似乎还扑倒了某个人。
我脑海中第一闪现的就是我扑倒了总监，但再想想，“扑倒”这词似乎不太好……这时，身下再次传来呻吟声，容不得多想，我立马准备站起来。但无奈于膝盖上的痛，还没撑起来就又重重跌下去。
“哎哟喂！您没事吧？”身边传来总监的声音。
当我正准备客套地回应何必突然用“您”来称呼时，猛然发觉了不对劲。总监不是被我压在身下么？怎么在我旁边说话？
我机械性地低头去看，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堪比甚至超过小说级别的人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还是公的！活的！
我当场花痴情怀泛滥，眼睛直勾勾盯着被我压在身下的美少年。
“压够了么。”他嘴角牵着好看的弧度，一双眼睛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突然清醒过来，尴尬地干咳了几声，说：“不好意思……我，我站不起来了……”
当我被美少年扶着坐回到椅子时，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嗷，我怎么知道美少年其实是当红的模特！我怎么知道他是那个红的要死的模特祁煕！我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个连公司高层也退让三分的祁煕！
让我先去死一下……
我在椅子上坐如针毡，不安的扭头看正坐在沙发上的祁煕。谁知他也看着我，慌忙之下我又急忙别过脸去。
总监正满脸堆笑地讨好祁煕，一个劲的点头说对不起。我真怀疑他再点下去会把脖子折断。
“没什么，”祁煕微微倾身制止住总监的道歉，“我这次来只是想和您讨论一下关于《冬暖夏凉》的拍摄问题。”
总监说：“一切听您的便是。”
祁煕笑得风轻云淡，点点头。然后把头转向我：“这位是？”
总监立马一个危险的眼神瞪过来，然后笑眯眯地向祁煕介绍起来：“她叫顾栀，是来应聘平面模特的。”
祁煕的目光在我脸上逗留半晌，然后转头对总监说：“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便起身要走，总监立马迎了上去，拥着簇着出了面试室的门。
我目送他们离去，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还没倒下去，总监又风风火火的进来了，让人怀疑他其实是哪咤转世，蹋风火轮来着。我还没完全瘫软下去的身子立马在零点零一秒内又坐直了，直接后果是全身肌肉短暂抽筋。我全身扭曲地看着面露喜色的总监，心里细数着自从我今天见到他开始他到底露出了多少种情绪……
他走到我门前，全然不顾我扭曲的姿态用力一拍我的肩，我疼的呲牙咧嘴结果还只能挂着矜持礼貌的微笑看着他。
“你被录用了！下周日来拍摄现场！”
我那个高兴啊，就差冲上去激动地握住总监的手了，无奈身体条件不允许，我只得以我那充满真诚的眼神脉脉注视着总监。谁知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手一挥，说：“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说完就又出去了。我端坐着身子，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当嘴角的微笑变得越来越僵硬扭曲，已经扭曲狰狞到足以与女鬼相媲美的时候我才完全确定，总监不会再次回来。僵硬的嘴角终于可以自由活动活动了。
可我分明看到了总监转身时嘴角那意味深长的笑……算了，不管了。
我掏出手机，拨通季境的号码，让他来接我。
季境很欠揍地说：“哎哟，妞，才一天不见就想我了？还特地让我去接你。”
我在心里咒他个杀千刀的，无奈有求于人，只能咬牙切齿道：“你来就是了，我在S模特经纪公司的门口。”
挂了电话，我扶着墙壁，一步一瘸，单腿蹦进了电梯。
我下去的时候，季境已经等在了门口。
我揶揄他：“哎哟，不愧是我闺蜜，效率不错嘛。”季境属于妖孽那一栏的，据说我和他生在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加之他小时候长着一张萌死人不偿命的标准娃娃脸，便被当时刚开始记事的我当成了女的，还整天拉着他一起玩芭比娃娃，甚至有一次拉着他陪我去女厕所，不过未遂。于是，本该是青梅绕竹马的关系便硬生生被我扭转成了青梅缠青梅。
他是被缠的那一个，而我是缠的那一个。
“腿怎么了？”季境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出了这句极具关切色彩的话。
“不小心摔了。”我坐进副驾驶座里，示意他可以走了。
不料季境站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我抬眼望去正欲张嘴询问，却瞥见他微微不悦的脸色以及他眼底那抹闪烁的……担心？
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如果季境哪天担心我，一定是世界末日那天。我探出半个脑袋，自觉忽视他的脸色，问：“怎么了？怎么还不走？”
“没，走吧。”恍若刚刚只是错觉，眨眼功夫季境便又恢复了混小子模样坐进了车里。
或许，真的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