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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我没有余力再卑微,因为我已不再勇敢了

小说: 深爱你这城 作者: 白槿湖 字数:14610

  {几次想忘于世,总在山穷水尽处又悄然相见,算来即是一种不舍。}

  车窗开了五分之一,从里面丢出来一包纸巾。

  她拾起来,抽噎着,打开纸巾,从里面拿出一张纸,边擦眼泪边哭,抬头看着车窗,看不见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车门打开,脚步声朝她走来。

  她低头,看到一双鞋,光看这双鞋,就知道是谁了,除了他,还有谁会自恋的在每双鞋都贴上自己专属的符号,弄得像自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

  这个出身贵族的蒋森,纨绔子弟,永远都一副大少爷的样子。

  “喂,苏绿,怎么坐在这里哭,没出息,起来,上车!”蒋森命令道,他和人说话,开场白永远都是一个喂字,他以为是打电话啊,喂喂喂!

  他弯腰从车里拿出手机,拨电话,对着电话说:“我看不顺眼一个人,待会我把这人公司地址告诉你,明天让他关门大吉。”

  苏绿反应过来,站起来夺过手机,挂断,扔进车座上,质问蒋森:“你有病啊,别动不动就发挥你身上的痞子特质,就你能耐大是吧!”

  “他欺负我的女人,我能放过他吗?”蒋森说。

  “有病,懒得理你,你的车往那边开是吧?”苏绿问。

  蒋森酷酷地说:“顺路的话,我载你,新车,兜兜风心情就好了。”

  “我往这边,不顺路,再见!”苏绿瞪了他一眼,从纸巾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将剩余纸巾扔进了他车座上。

  他冷酷地抛出一句:“你要不上车的话,明天就会有一帮人砸了他公司,拆了他办公桌,你信吗!”

  她听了,不说一句话,坐到他车里的副驾驶上,可想想,又坐到驾驶位上,说:“我开车吧,既然你那么想砸他的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帮我砸!”

  “No problem!”蒋森说。

  她车开得可一点也不慢,蒋森一路提高警惕,闪过一辆又一辆车。

  “该死,我忘了女人失恋了是不能开车的,你驾照拿了多久了?”

  “暑假才拿的啊!”

  “那你开了多少公里?”

  苏绿扫了一眼里程表,说:“一公里不到。”

  “你别告诉我这是你考到驾照之后第一次上路!”蒋森吃惊地问。

  “所以你很幸运,是我第一次开车载的人!”

  “你这个笨蛋女人,我怎么会喜欢上你。喂,你小心前面的车!”蒋森提醒,差点伸手到方向盘上。

  车停在了方卓昂的小区。

  蒋森唏嘘说:“刚才真是九死一生,男人酒后不能开车,女人失恋不能开车,这真是真理。喂,我的女人,咱们来这里,砸什么啊?”

  苏绿搜索着目标,说:“砸车!”

  蒋森一惊,说:“你要抢劫?不至于吧,钱咱有的是啊。”

  “嘘,车就在前面,就是那辆车黑色路虎,我盯着保安给你把风。这有块石头,你砸了车,抱出里面的那只猫,记住了没!”苏绿头凑在蒋森耳边说。

  “我靠,真刺激,你让我用石头砸一辆路虎来抢劫一只猫……”蒋森说。

  “那你砸不砸,不砸我自己砸。”苏绿说着,搬起那块石头。

  蒋森夺过石头,邪笑着说:“喂,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做,你帮我把风,我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夜色笼罩下的小区,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什么路人。不久这里刚发生了火灾,住户处在恐慌中,怕晦气,都关了门窗,空气中还有烧焦的气味,一两个保安在小区里转来转去。

  “你真顽皮。”蒋森说着就在她额上飞速吻了一下,没等她发作,快速大步走到黑色路虎车旁,抡起石头,还不忘对苏绿眨了眨眼睛,然后,大力砸了下去。

  车的防盗警报器立刻刺耳地叫了起来,划破了原有的宁静。

  车窗怎么可能用块石头就砸的破,那种玻璃,别说砸不破,就算砸的破也只是裂成蜘蛛网状的裂纹,不可能砸出一个洞。

  苏绿这才发现自己脑子短路了,更短路的是,蒋森竟然还在砸,一下下的,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很快两名保安就握着手电筒朝这边跑过来。

  “喂,蒋森,你个混蛋,别砸了,保安来了!”苏绿压低声音喊蒋森。

  蒋森朝她笑笑说:“猫在里面睡着呢。”

  “你——不许动,偷车是吧,举起手来,放下石头,我有电棍!你最好小心一点,我手中的电棍能把你头发电焦!”一名保安扬着手中的电棍说。

  蒋森回头,晃晃手中的车钥匙,很拽地说:“你们保安的电棍也就36伏吧,嚣张什么!你说我偷车,你瞪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开什么车来的,我会开四百万的车来偷六十万的车吗,你可真逗。”他趁机悄悄对苏绿使眼色,让她快点溜开。

  苏绿躲在不远处,也看了一眼蒋森的跑车,进口法拉利,开起来就是拉风,不过这也不算夸张,以蒋森老爸的财力,这辆车并不算什么。

  “死到临头还嘴硬,在淘宝上花十块钱买个法拉利假钥匙就想骗我们,等着进警察局吧,胆子也忒大!”另一个保安开了电棍,火花冒着。

  蒋森指着开电棍的保安说:“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把你们整个物业都买下来,慢慢收拾你们!”

  “怎么着,还嘴硬,我看这小区里的电瓶也都你偷了,我替我们的业主先电你几棍!”保安举着电棍。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苏绿跑了出来,推开两名保安,张开双手,挡在了蒋森的面前。

  “哎哟,还有个同案犯!”保安挽着袖子准备动手。

  “不许你们打他,我是主谋,是我让他砸车窗的,我不是要偷车,我是想拿走我的猫,不信你们看,我的猫被关在这辆车里面了!”苏绿一点也不害怕。

  “你干嘛跑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喂,你们俩给我听着,她是个小姑娘,你们别为难她,这事是我一个人做的,要报警就报警吧,少废话。”蒋森视死如归般。

  “果然是合伙作案啊,两个都送派出所!”保安叫嚷着。

  一时间,很多住户都拉开窗户看热闹,有不少人也出来了,指着他俩说:“啧啧,这不还俩孩子嘛,不学好,还做小偷,这刚起的火,就有贼趁火打劫。”

  “真笨的贼,拿石头砸这好车,能得手吗,不是等着被抓!”

  居委会大妈苦口婆心地规劝:“你们才这么小,还没二十岁吧,不在学校念书,在社会上干坏事。偷车,这可是犯法的事,你们爸爸妈妈都不管你们吗,父母也有责任,管教不当。这小姑娘长得这么清秀,真是可惜了。”

  “阿姨,我们没有偷车,我认识这辆车的主人。”苏绿说。

  人群团团围住了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苏绿宁死不屈,还瞄了几眼车里的猫,它睡得正香。

  “认识?那你说说这车主是谁,叫什么名字,谁认识这车啊,是谁家的车。”居委会大妈吆喝着。

  围观的人都退后,个个摇头不是自家的车。

  保安回忆着说:“是不是今天下午进火场救人的那个住户啊?”

  方卓昂搂着蒲苇走进小区,看见很多人围在一团,他皱着眉头,怀里的蒲苇陷入丧父之痛,走路都不稳,他扶着她。本以为是小区里有人打架,不去理会,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发现大家围着的是他的车。

  他依旧搂着蒲苇,声音干涩,穿过人群,问:“这是我的车,出什么事了?”

  居委会大妈热心地迎上来说:“哟,是蒲家的准女婿的车呀,你岳父伤势缓和点没?”

  蒲苇难过地转过脸,把头埋在方卓昂的胸膛。

  方卓昂对居委会大妈摇摇头,暗示对方不要再提。

  他说:“我的车怎么了。”

  “你们回来的正好,咱小区两个勇敢的保安抓住了两名偷车贼,这有个贼还说认识你,你快来和她当面对质,看她还敢不敢撒谎,直接扭送派出所!”居委会大妈拉着方卓昂的衣袖,往人群中拉。

  人群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他真以为是自己的车被盗了,刚手机有震动提醒,他倒没去看手机,想想估计是车自动报警装置发来的提醒短信。

  苏绿低着头,和蒋森并排站在一起。

  “苏绿,怎么是你?”方卓昂不可思议地问。

  蒋森看见方卓昂搂着别的女人,朝着方卓昂的脸,直接就挥上一拳,说:“你劈腿是吧,左拥右搂,你欺骗她伤害她,你还有什么好辩白,我早就想揍你了!”

  方卓昂捂着被打的左脸,护着怀里虚弱的蒲苇,问苏绿:“他是谁?苏绿,你想干什么,能不能听话不要再闹事了。”

  “我看你年轻气盛是吧,今天,我不跟你打,你离苏绿远一点,我警告你!”他对蒋森说,眼里是威慑的光芒。

  “你凭什么叫我朋友离我远一点,方卓昂,我们从此毫无瓜葛,请你打开车门,我要带走我的猫,并和这群观众解释清楚,放我们走!”苏绿决绝地说,一脸凄凉。

  她看他抱着蒲苇,从医院抱到这里,干嘛呢,是要抱一辈子吗。

  过去的她,也许会和他大吵一架,哭天抢地非要他归顺于她,然此时,她除了静静看着他,别无他话。

  我没有余力再卑微,因为我已不再勇敢了。

  方卓昂转身对保安,看热闹的住户,还有居委会大妈解释道:“对不起,是一场误会,她是我朋友,猫被锁在我车里了,联系不上我,情急之下才闹了误会,不好意思。”

  保安泄气地说:“你都不追究,那与我们也无关了。”

  居委会大妈还念叨着说:“不管怎么也不能砸车窗啊,闹多大的误会啊,幸好还没把民警叫来,这一天真是闹得够呛了。大伙都散了吧,没事了。”

  人群渐渐散去,似乎对以误会而告终的结局都很失落。

  “回学校吧,没事别离开学校,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听话,过段时间我去学校看你。”他对苏绿说,从口袋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让她把猫抱出来。

  蒲苇始终面向方卓昂的怀里,一言不发,手紧抓着方卓昂的衣襟。

  苏绿抱着猫,眼泪滴落到猫的身上,这只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合着眼,安然入睡。

  他还说会收养这只猫,他之前在操场上说的话,现在为了蒲苇,把她远远放在一边。蒲苇的家被烧了,他的公寓也在这所小区里,他显然,是要把蒲苇带到自己家住了。

  “不必关心我了,你有力气就多抱抱她吧!”苏绿说完,抱着猫挽着蒋森的手就走。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追我啊,快放开她来追我,你真的就这么看着我挽着别的男孩的手走吗?

  直到苏绿上了蒋森的车,她的耳边也没有响起方卓昂的声音。

  她在车里抱着那只三花猫哭得呼吸都艰难,天仿佛塌下来了。

  为什么果断的他在感情里犹豫不决,他们说得好好的,要在一起,他会和蒲苇做出一个了断。当蒲苇家出了事,他如此紧张蒲苇,为了救蒲苇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算什么,救火英雄还是死了都要爱。

  蒋森把车开得飞快,像是要立即带着苏绿逃离方卓昂的视线。

  “我应该下手更重一点,一拳打得他脑出血,这才解气。”蒋森恨恨地说。

  苏绿不停抽着纸巾,满手二十多张纸巾将脸包裹住,放声大哭,那一刻,她想她的心是被他彻底伤透了,她再也再也不会原谅他。

  不是说男人对女人产生愧疚之心后,就不会离开她,方卓昂对蒲苇是充满了愧疚吧,他是个心肠太软的人。

  苏绿极讨厌这样的选择,好似她和蒲苇都站在一个天平的两端,方卓昂综合考量着她们各自的砝码,她不是货物,不是商品。可谁叫她爱他呢,从南京追到北京,千里迢迢,拼了命也要考上北京的大学,为了什么,为了来看这一幕吗?为了躲在这辆车里哭吗?

  “蒋森。”

  “嗯。”

  “我在想我为什么要来北京,来到这里,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疼来爱去,看到一幕幕令自己心碎的场景……他给我的爱亦真亦假,虚虚幻幻,我该怎么办,还有四年,这四年里我根本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打个车就来找他。”苏绿说。

  “他要是和这个女人真结婚了呢?”

  “结婚了?”苏绿缠绕着纸巾的手指轻颤,委屈地说:“即使他结婚了,我也要来找他,他是爱我的,他根本都不爱那个蒲苇,他只是同情心太泛滥,当然,他对我可不是同情心。”

  “那你的同情心为什么不稍微对我泛滥一下?苏绿,当你为了方卓昂来到北京时,我也为了你来到北京,你每次一转身就可以看见我,可我总等不到你转身,你的目光永远停留在你前方的方卓昂身上。你可以选择追逐,或者累了的话,就转身,我还在原地等你。”蒋森说。

  苏绿笑了,手捧着一堆纸巾,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说:“你经常听哪个电台啊,说的话跟电台情话差不多。”

  蒋森左手开车,伸出右手将苏绿往怀里一揽,耳朵上的钻石耳钉熠熠发光,他目视前方,淡淡地说:“你现在最好不要挣扎不要破口大骂,否则我会靠边停车强吻你,以我的吻来封你的泪。”

  苏绿乖乖靠在蒋森怀里,做呕吐状,就这么借个肩膀靠靠,反正不花钱。

  但是苏绿明显感觉到蒋森紧张得心跳加速了。

  “你很紧张?”苏绿问。

  “喂,搂一下女孩子,我会那么逊还紧张?”蒋森故作不屑。

  “送我回学校。”

  “这么晚了,别回学校了,去我那住一晚。”

  “切,阔少,请你放尊重点,我可不是随便的女生,怎么,想趁我情绪低迷趁虚而入占我便宜啊,你想都别想,我只爱他,你躲开点。”苏绿推开蒋森的手,瞪了蒋森一眼。

  蒋森受到莫大冤枉般,说:“我住的公寓两室两厅,你可以选一间最舒服的房间,反锁上门,我在门外做你的守护神。我哪敢对你造次啊,妞多的是,可女神只有一个。”

  苏绿看着车后视镜,沉默不语。

  每当和方卓昂有争执之后,她宁可一言不发,独自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哭或者回忆,回忆总能让她想起有关他的各种好。

  那些好,让她不哭,让她坚信她是爱她的。她随身携带的那支录音笔,里面装了她和方卓昂在一起的整整一年,她记录下了他们每天在一起的十分钟。

  那每一个十分钟,都是她生命里最深刻的记忆。

  她想找个房间,关掉灯,打开录音笔,听曾经他们在最快乐时光里的声音。

  “找个酒店停下来,开个房间。”她说。

  “不去我那儿?”

  “不去,我在酒店住一晚吧,明早还有课。”

  蒋森将车停好,苏绿出乎寻常地主动挽着蒋森的手臂,装出是情侣的模样,说:“去酒店嘛,当然要亲热的样子。”她说着,眼角的余光向后扫了一眼。

  方卓昂的那辆黑色路虎,庞大的身形,很容易就被苏绿看到。

  方卓昂,你居然跟踪我。

  她高调地挽着蒋森,进了酒店,在酒店前台,她食指和中指在大理石台面上轻弹着,蒋森阔绰地开了一间总统套房。

  苏绿笑眯眯地说:“还真没住过总统套房,这么贵的价格,今晚可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蒋森疑惑地看着苏绿,当他看到正一脸愠怒冲进来的方卓昂,蒋森豁然明白。

  方卓昂大步走来,拉着苏绿的手说:“走,跟我回家!”

  “不回,我没有家,我是个野孩子,我哪有家。”苏绿甩开方卓昂的手,倔强地往蒋森的怀里躲,她敌视的眼神盯着方卓昂。

  “对,听到没有,她不跟你走,你滚蛋!”蒋森气焰嚣张地说。

  方卓昂指着蒋森,告诫道:“她是跟我赌气,你算他什么人,不需要你在这里插手插脚,该走的是你。”

  蒋森冷笑:“我来这个酒店消费,我是贵宾,关你何事,我只要叫一声,这里的保安会一拥而上把你轰出去。”

  “按照他开的房间标准,给我也开一间。”方卓昂从皮夹里拿出信用卡。

  苏绿为方卓昂的钱心疼了,同时也暗暗窃喜,他这么在意上火,证明他是爱她的。他怒气冲天的神情,生怕她被别人吃了。

  “不用了。”苏绿说着,拿回方卓昂的信用卡说。

  苏绿撇开蒋森,挽着方卓昂的胳膊,对蒋森说:“你走吧,房间都开好了,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蒋森气得直摇头,说:“苏绿,你又成功利用了我一回,我这是在给他人作嫁衣呗。方卓昂,你最好对苏绿死心塌地,远离那个芦苇。”

  “蒲苇……”苏绿纠正。

  蒋森握着车钥匙走了。

  苏绿在总统套房里好一阵打量,极尽奢华的水晶灯,厚厚的纯羊毛地毯,国际名牌的沙发和办公桌,她躺在四米宽的大床上感叹:“有钱人就是这么烧钱的呀。”

  方卓昂坐在沙发上,说:“以后和这个男孩子保持距离,房钱有机会我会给他。”

  “怎么,你吃醋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那你也和蒲苇保持距离。”苏绿坐在床上,义正言辞地说。

  “她爸爸过世了,我只是安慰她,作为朋友,我也是做份内的事,何况……”

  “何况她爸爸差点就是你岳父,对吧?可是那我呢,我没有爸爸妈妈,我没有任何亲人,我只有你,就算和她比可怜,我也比她可怜千百倍。”苏绿说。

  “傻瓜,哪有人和别人比凄惨的!”他坐到她身旁,和声细语问:“还在生气?”

  “怎么会不生气,我跑到医院,看到你抱着她,我气得魂都要掉了。”苏绿捏着方卓昂的鼻尖,说:“下次你哪只手抱的,我就砍下你的那只手。”

  “那你还和别的男孩子来酒店,我该怎么处置你。”他手掌心抚着她的后脑,爱怜地说。

  苏绿笑着歪在他怀里说:“我看到你的车跟在后面,故意气你的,看你会有什么反应。这样吧,约定好,以后我们都不可以做出让对方有可能吃醋的事情。”

  “那我比较吃亏,因为你比我更爱吃醋。”他故意逗她。

  “卓昂爸爸,吃亏是福,这是你告诉我的人生哲理。”苏绿一本正经地说。

  艾细细的电话打了过来,问苏绿晚上回不回宿舍,万一被辅导员知道夜不归宿那就不好了,宿舍管理员阿姨会不定期查房。

  苏绿感叹着说:“哎呀,总统套房怎能浪费,好大好大的浴缸,我还要泡个澡,今晚不回去了,有事你帮我顶着。”

  “你和方卓昂在一起,住总统套房?”艾细细问。

  “你小声点,别嚷嚷的全世界都听到了。”苏绿笑。

  “看来你好事将近了,不过这个张恩让真是讨厌,一身公主病,也不倒垃圾,也不擦桌子,不停开门关门,除了化妆花衣服,什么都不做。你不在,就我和她住一起,我都憋得慌。”

  “那你就好好和她相处呀,要不然我会怀疑你是在嫉妒她的美貌的。好了,晚安,细细。”苏绿挂了电话,搂着方卓昂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他凝望着她,精巧姣好的容颜,十八岁,正当好的年纪,她的眼睛轻微红肿,是哭过后留下的痕迹。他不想看到她哭,他许诺要给她一个家,给她最丰厚的温暖。

  她曾把他比作是生命中的救生圈,在他要离开她的时候,她哭着说不能因为她学会了游泳他这个救生圈就离开她。即使她长大了可以独自在海水中自由沉浮,可她失去了他还是会淹溺。

  他不再是她的救生圈,他是她的光芒。

  苏绿躺在豪华按摩浴缸里惬意着泡澡,几小时前的伤心哭泣都烟消云散,她的心情拨云见日般好转,至少她还是赢过了蒲苇,她想此时的蒲苇大约是该躲在家里哭吧,不对,蒲苇难道是住在他那里吗,蒲苇的房子被烧得一片狼藉。

  方卓昂看着球赛,心绪不宁,不想走,却担心蒲苇,她刚失去了父亲,接下来要举行葬礼,她的身边需要他,哪怕是作为普通朋友,他也该关心。此刻,他却不舍得也不忍心离开苏绿,他对自己说就这一晚,陪陪苏绿,明天送她去学校,之后就安心帮助蒲苇给她爸爸办理后事。

  他拨通蒲苇的电话,前两遍都无人接听,他担心会出什么事。

  他打算告诉苏绿一声,他先回家看看,正好蒲苇的电话回了过来,他接了电话,问:“睡了吗?”

  “没,刚去接我妈妈了,我妈也暂住在这里,方便吗,她现在精神很恍惚,我怕她做傻事,我陪着她睡。现在不想去亲戚那边,越是和亲戚在一起,越是会情绪崩溃。”蒲苇哽咽着说。

  “没事,就住我那里吧,我先去朋友家住,或者公司也可以。今晚我不回来了,还有些事。”方卓昂说。

  “找到她了?”

  “找到了。”

  “嗯,先挂了。”蒲苇无力地说。

  方卓昂听到蒲苇最后一句话,心里满是内疚,他应该在蒲苇身边安慰她陪她度过这最痛苦的夜晚。他深知蒲苇和苏绿比,这种比较之下他对蒲苇是没有丝毫爱意的,只是他当初认为蒲苇适合,他们适合走向婚姻,那种有着朋友做基础的婚姻应该不会有多大偏差。

  苏绿围着浴巾走了出来,钻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她乖巧地说:“卓昂爸爸,我洗好了,你去洗澡吧。”

  他坐在沙发上,正人君子的姿态。他眼里一直把她当作是个小姑娘,其实他不得不承认她长大了,他面对这样的她,他会怦然心动,无法做到坐怀不乱,因为有太深刻的爱在里面,他始终压抑那种念头。

  他摇摇头,目光没离开过电视屏幕,说:“我不睡这里,今晚有球赛,我看球赛,你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你这话说的真像个老爸的口吻,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女朋友,明白了吗,过来,坐到床上来,干嘛离我那么远。”苏绿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说。

  方卓昂净朗一笑,起身走到床边,说:“睡不着我给你说童话故事吧。”

  “不要,肯定又是小猫咪在森林里迷了路的故事,最后小猫咪爱上了树上的老鹰,生下了一只猫头鹰,然后有一天小猫咪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你总是说这种突兀悲剧结尾的故事。要么就是河的上游有一只狼,下游有五只羊,最后一只狼吃了五只羊,后来狼也撑死了。”苏绿笑,捶打着他的胸膛,想起了以往他坐在枕边给她讲的那些故事。

  那些故事总是有个古怪的结局,她却听得津津有味,但一点也不妨碍她进入睡眠。

  “我的小绿叶长大了。”他怜惜地说。

  她握着他的手,引领着他的手伸入了被子里,他想要抽回手,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平坦柔软的小腹,他的手掌心温热。

  她说:“卓昂爸爸,以后我再大一点儿,我就嫁给你,给你生一个漂亮的女儿,让你这辈子能够与你前世的情人,还有今生的爱人都在一起。”

  他浅笑说:“这是你最大度的一次。”

  “爱情里,孑然一身到最后的都是无私大度的人,我宁可自私的拥有,也不要无私的失去你。”她说着,补充道:“收录进小绿叶名言语录第一千条。”

  “一千条?怎么你还有九百九十九条名言语录吗。”他吃惊。

  “当然,还有九百九十九条是——我爱你,卓昂爸爸。”她狡黠地说,挪了挪身体,凑进他怀里。

  “小傻瓜,睡觉吧,我就坐在你身边,做恶梦了就拉拉我的手。”他说。

  “好,我听话。”她将被子拉到下巴下面,只露出了笑脸,刘海斜落在脸颊上,他理理她的发,给了她一个爱意满满的温情笑容。

  “卓昂爸爸,晚安。”

  “晚安,小绿叶。”

  ——当你在深夜醒来,发现自己因为想念某人而胸口发疼,你,把它叫做什么?

  方卓昂,有多少次,我从梦里看见你陌生的表情,仿佛我们从未相识过,你明白那种滋味吗,醒来,心口直痛。

  我把它叫做,爱的梦魇。

  他把电视的音量调低,不停换台,心思却不在那些五花八门的栏目里,他看她浅浅呼吸,紧抿的唇,手心攥着被子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他三十岁,爱这个十八岁的女生,她还要念四年的大学,他再等她四年,他三十四岁便可娶她。他想到了远在家乡的母亲,正盼着他结婚生子,他该如何向母亲去解释这一切。

  十二岁,他们之间相差的这十二岁横贯着他们相爱的路程。

  那个叫蒋森的男孩子,看起来很喜欢苏绿,袒护着她,出手阔绰,开着名车,家境很好,和苏绿的年龄也相当,若苏绿和这样的男孩子在一起,大约也会过得幸福吧。

  方卓昂,怎么,你想松开手了吗?

  几次想忘于世,总在山穷水尽处又悄然相见,算来即是一种不舍。

  他自问自己面对这段感情时而勇敢时而犹豫,只要一看到苏绿,他就无法拒绝她,如苏绿说的那样,宁可自私的拥有,也不要无私的失去。

  桌子上,放着苏绿的手机和录音笔。

  他拿着录音笔,走进书房,总统套房里的书房大得像一个会议室,他坐在进口真皮沙发上,打开录音笔,对着那支录音笔说了十分钟的话。

  墙上的钟指示的时间已是凌晨,他觉得有些困倦了,肺里极不舒服,他压低声音咳嗽,生怕把苏绿吵醒。他回到床边,和衣躺在她身旁,静静地靠在她身旁睡去。

  他嗅到她发丝间的清香芬芳,她是个美好乖巧的女孩子,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哪怕那时的她倔强充满敌意。

  他们相识不久之后就开始交往了,在南京的那一年,苏绿用录音笔记录下来了,他们是真的那样快乐相爱过。

  两年前,她没留神间一桶金色油漆泼到他的身上,他“以德报怨”请她吃了一顿饭,此后他让装修队队长安排轻松简单的活给她,她慢慢成了整个装修队最不劳而获的“工人”,她可以周六周日来装修公司领一些轻便的材料送到施工地方,偶尔他会亲自开车送她。

  她俨然习惯了这种照顾,发现了有偷工减料的现象就立即打电话向他直接汇报,她成了他的小线人。

  高一下学期八所中学模拟考试,她的数学成绩和英语成绩都为0分,结果光荣的从成绩优秀变成了全校倒数第一,老师让她通知家长来开家长会。

  她不想让老师和同学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想来想去,决定让方卓昂来冒充自己的老爸。

  “喂,方总经理,下午有空没,我请你吃东西,就这样,下午我放学前在学校门口等我,不见不散。”她一口气说完挂掉电话,想到班主任阴沉的脸就觉得只有方卓昂可以抵御得了。

  放学的时候,果然看见方卓昂的车停在校园门外。

  她笑盈盈地走向前,挽着他的胳膊,对一起放学出来的女生说:“这是我老爸,怎么样,帅吧。”

  他被惊得一愣一愣的,怎么突然变成她老爸了。

  “苏绿,从来不见你爸爸出现,原来你爸爸这么年轻帅气呀。”三三两两的女同学围上来惊羡地说。

  她得意洋洋:“那是,你看我们,多有父女相,我长得像我爸吧,我爸十六岁就把我生下来了,所以我爸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大。”

  “你和你爸是确实很像啊,那鼻子和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你们笑的样子,简直就是父女俩。”艾细细跟着忽悠,她是苏绿的死党,当然知道苏绿是孤儿,她清楚苏绿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明天的家长会上方卓昂的出现不震惊全场。

  这叫做前期铺垫。

  “叔叔你真是十六岁就生了苏绿哇,也太早了吧,十六岁好小噢,和我差不多大,你就可以和苏绿妈妈生小宝宝了吗?”一个女同学探头探脑地问。

  方卓昂摆手说:“她可不是我生的。”

  苏绿忙紧挽着他的手吐着舌头说:“我爸的意思是,我是我妈生的。哎哟,你们不知道,我爸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迷倒多少少女呀,就是他现在,往这一站,也是风韵不减当年。”

  艾细细捂着嘴在一旁笑。

  方卓昂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他将苏绿拉到僻静无人的拐角,真想揪着她的耳朵给她一顿狠狠的教训,这个撒谎的小姑娘。

  她靠在斑驳的院落墙壁上,他双手撑在她身旁,他低沉问:“你怎么成我女儿了,散播这样的谣言,对你对我都不太好吧。”

  “怎么,我做你女儿不好吗?你看,我哪点不配做你女儿,卓昂爸爸?”她狡黠地朝他眨眼。

  “你居然还说我十六岁就把你生出来了,十六岁,我只比你大十二岁!”他急促地说,脸竟然红了。

  “你别告诉我你不好意思,噢,对了,你还没结婚,是不是怕传出去让大家知道你有我这个女儿影响你找女朋友呀。没关系,大不了你借我几天当爸爸,以后我当你女朋友咯!”苏绿玩笑着说。

  话虽是随口说,却道出了苏绿的真心话,她喜欢上了方卓昂,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他身上那股成熟稳重的特质让她产生了依恋。

  “你才多大呀,就学会撒谎,还撒得像模像样,我们哪点长得像了。”

  “反正我们都长得很好看。”她说了一句让他哑然的话。

  后来,她仍旧坚持着说他们越长越像,她说那就是夫妻相,他反驳,打趣说明明是她觉得他举手投足很有风度所以刻意在模仿他。

  她想想,真的是如此,她会不经意去模仿他说话的语气,他思考问题时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轻弹的姿势,他翻报纸看到不好的新闻会下意识拧紧眉头,他笑的时候会把眼睛眯得细细长长。

  “明天早上八点来参加家长会,记得你叫苏卓昂,不是叫方卓昂。”她钻出他的双臂控制范围,躲得远远朝他做鬼脸。

  他扯了扯领带,无可奈何看着她和艾细细一起蹦蹦跳跳跑开。

  什么时候,都有了这么个鬼灵精怪的女儿,苏卓昂,他倒随她一个姓了。

  第二天的家长会,她和一帮学生趴在窗户旁各自找寻自己的家长,她看见他坐在最后一排,正襟危坐,努力掩饰着神色间的慌乱不安,乍一看,到是像个好爸爸的样子。

  当老师汇报成绩,说:“苏绿同学的家长是哪位,请举一下手。”

  他望望四周,像小学生一样弱弱地举起了手。

  她在窗外被他逗得直发笑,方总经理,你也有今天呀。

  “你就是苏绿的爸爸,那么请问苏绿同学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经常无故旷课,成绩从名列前茅降到了倒数第一,数学和英语居然考的是0分,一次考了两个鸭蛋!我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

  方卓昂咳了咳嗓子,表情紧张,说:“她发挥失常,可能是考前紧张,都是我不好,我管教无方。”

  周围家长的目光纷纷投向方卓昂,有窃窃私语的,有暗暗捂嘴嘲笑的,还有人议论说,爸爸长得挺正常怎么生出个笨姑娘。

  方卓昂真觉得自己可以找个抽屉钻进去了,向来在公司开会都是他教育批评下属,这一次他反倒成了整个家长会上最丢脸的家长。

  他随即又一想,自我安慰,怎么是我丢脸呢,她也不是我真女儿。

  “发挥失常,发挥失常就能考0分?我看是在谈恋爱!”班主任铿锵有力地说:“现在女生只要谈恋爱,学习准下降,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老师找到和苏绿恋爱的男生,进行教育、劝阻、禁止。在座的各位家长也请注意自己孩子的言行举止,一旦发现有早恋的倾向,要立即控制苗头,向学校老师积极反映。”班主任以苏绿为典型例子牵扯出一系列话题。

  苏绿和艾细细蹲在窗下,听着里面的动静,艾细细对苏绿的耳朵轻声说:“这下你完蛋了,你瞧瞧他的脸色,看来你这个方经理很快就要把你开除掉,你尽给人家添麻烦了。”

  “开除就开除,我可以找别的兼职,先混过家长会这一关就行了,他蛮够意思,还真来了。”苏绿钦佩的神情说。

  艾细细食指在苏绿的额间点了一下,说:“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瞅瞅你那眼冒春光嘴角流口水的小模样。”

  “我才——不喜欢他呢!”苏绿说完,瞄了一眼教室里的方卓昂,他西装革履,事业有所成就,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拥有的儒雅温润特质,嗓音很好听,手指修长洁净,如果真的可以有这样的爸爸或者男朋友,都蛮不错。

  “对不起,这是我做父亲的失职,平时我都忙于工作,疏于管教她,我以后一定对她严加看管,绝对不让她再犯错。”方卓昂脸色阴沉,只是不停向老师道歉。

  苏绿望着他,偷偷笑,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一刻,已经是喜欢上了他。

  家长会结束之后,她躲避着他,站在女卫生间,踮着脚,透过窗户望着他走在操场上,身影吸引了很多女生的目光。

  他的背影挺拔高大,步伐沉稳。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远远望着,有浅金色的光芒。

  艾细细洗干净手,朝苏绿面前甩甩手上的水,那些水珠全部甩到了苏绿的脸上,苏绿也浑然不觉,只是寥落地注视方卓昂的背影,她的心有了朦胧的光圈,如果真有这样的一个爸爸,那该多好。

  “喂,苏绿,人家的背影都不见了,你还看!”艾细细拉了一下苏绿的头发。

  “疼……”苏绿回过神,白了一眼艾细细,伸手也拉了一下艾细细的长发。

  “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天啦,他太大了吧,大你一轮哎,不折不扣的大叔。”艾细细感叹,想了想,说:“不过,我也蛮喜欢这样的男人,要是再稍微年轻一点点就好了,大个五岁七岁还可以考虑,十二岁是不是太大了点。”

  苏绿转身走,牵着艾细细的手:“你往哪里想了,他是我请来冒充我爸爸的。”

  “可是老师迟早会知道真相的,你是不想老师和同学知道你是孤儿,其实苏绿,我和你说过了,没有人会取笑你,只会更加疼爱你。”艾细细说。

  “不,我不想别人同情我,细细,你不会懂得,因为你有亲爱的爸爸妈妈。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个孩子,手臂上有块疤痕,并不明显,但每个夏天她都穿长袖,从不穿短袖,我觉得她没必要那么在意那块疤。后来,我的一根手指长了一个瘊子,我总会下意识缩着那根手指。我们永远都不会去隐藏别人的伤疤,疤不长在自己脸上,当然不会放心里去。”苏绿郑重其事地说。

  “听你这么说,我大概能明白了。可是,你总不能让方卓昂一直都来冒充你爸爸吧。”

  “对呀,我真打算让他一直冒充我爸爸呢,你不觉得有这样英俊潇洒的爸爸也很不错吗,刚才家长会上,他还真像个爸爸的样子,你注意到没,他被班主任批评的脸都红了。”苏绿想想那一幕就忍不住要笑。

  艾细细打击道:“我看他是不会再愿意冒充你爸爸了,这是份苦差,尽是批评,没有奖励。”

  “好,那我一定努力努力,下次考个第一名,这样他下一次来,不就是很有面子了嘛!”苏绿有力地说。

  她从抽屉里拿出书包,单肩背着,宽大的校服显得她更瘦弱,她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的幸福是多么的激烈,像是很久以来的缺失都将要被弥补。

  她抬头看远处天空的落日,眯眼微笑着说:嗨,太阳公公,拜拜了噢,明天再见。

  艾细细在她身后摇头,说:“没救了,智商为负的了。”

  她见艾细细走得慢,回头挽着艾细细的胳膊说:“小笨蛋,你可不可以走快一点,我回家还要打扫家里的卫生。”

  “你一个人住那破旧的出租屋,还打扫什么呀,爱怎么住就怎么住呗,反正你现在有个当总经理的爸爸,说不定,很快你就要搬到他那里去住了呢。”艾细细坏笑。

  她轻轻追打着艾细细,害羞地说:“叫你乱说,再乱说,罚你这一个月都口臭。”

  “哎呀,那我得赶紧清清口气。”艾细细说着,从书包一侧的口袋里掏出两颗薄荷糖,递给苏绿一颗。

  “细细,我觉得住多大的房子和是否拥有一个家,并不是一个定义,你看,你爸爸妈妈都很疼爱你,你们住在160平的复式公寓,但我相信,就算是换成16平方的旧宅,只要一家三口都在,那家就在,就是温馨的。我一个人,租住十平方的房子,没有爸爸和妈妈,我想我住哪里,都没有家,只是我习惯打扫干净,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她怅然若失。

  她握着薄荷糖,想起他的车里有薄荷味的口香糖,也曾见过他买了一盆薄荷草带回家。

  他一定很喜欢薄荷。

  苏绿将那颗糖握在手心里。

  走出学校大门,她看见他的车还停在校门口,他居然没有走。

  苏绿指着他的车,望着艾细细说:“瞧,我的卓昂爸爸在等我,你是和我一起坐车走,还是自己回去?”

  艾细细点点头,扬着眉说:“你要是不介意我当电灯泡,我也不介意瓦数大点。”

  苏绿将艾细细的身子扳动一个方向,说:“嗯,向左转,起步走——”

  艾细细小声地说:“就知道你会让我一个人回家,下次不等你了,哼!重色轻友,祝你荷尔蒙过盛天天长痘痘!”

  苏绿开心地往他车旁跑去,本想坐副驾驶的,可是想到很多男人的副驾驶都是有指定女士坐的,她拉开后排座的车门,谁知,他说了一句:“坐前面吧,你不是有些晕车吗?”

  她上车,坐在副驾驶位子上,乖乖的样子。悄悄看了他一眼,他不苟言笑,板着脸,看不出来心情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晕车?”她问。

  “系好安全带。”他说。

  她顺从地系好安全带,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那次我去你公司,我坐了好久的车,晕乎乎的,蹲在垃圾桶旁吐了。不会吧,我那副残相被你看到了啊!后来还有个很热心的大厦清洁工阿姨给我递了一瓶水。”

  “她是不是还给了你一盒薄荷口香糖。”他说。

  她忽然明白了:“噢,原来是你让那个阿姨给我送一瓶水和一盒薄荷口香糖。”

  她说完,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怎么考试的,两个0分,难道选择题你一个都答不对吗?我自己念书时也没有这样被老师批评,我有多无地自容你知不知道,周围的家长都在嘲笑我,真是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没面子过。”他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

  “以后再考0分,不要叫我来了。还有,你也不要来装修队里做事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钱不够,我可以资助你念书,念到你不想念为止。你又要上学,又要兼职,学习是肯定要被耽误的,我现在真怀疑你不止兼职了一份工作,你看你瘦的,像没施过肥的树苗。”方卓昂说。

  她沉默着,眼泪滴滴嗒嗒往下掉。

  他慌了,伸手抽纸巾放在她手里,她捏着纸,也不擦眼泪,只是让眼泪流。

  “傻瓜,哭什么,我也只轻轻说你几句,你要是听了不舒服,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罢了。”他最怕见到女孩子哭,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要把我赶出装修队好不好……”她抽泣着说。

  “苏绿,你得明白,你是学生,要一心一意学习,既然你让我来参加家长会,那么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好好学习,我不是说了吗,我来出钱供你念书的一切费用。”他说。

  “你当我是贫困生,你的爱心扶助对象吗,我不需要你可怜我。”苏绿倔强地说。

  “这不是可怜,这是心疼……”他不假思索地说,说完,他自己也陷入了沉默,或许不该说这样听起来隐约有些暧昧的话语。

  她抬起头,满眼泪水,哽咽着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我不该私自连累你去参加什么家长会丢尽了你的脸,我不该在那个装修队里尽给你添麻烦,我应该有自知之明,我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我不想谁看着我都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不可怜,我一个人也很好,这些年,我靠自己养活我自己,我自己供自己念书,我不辛苦,我觉得很骄傲。”

  “因为这样,我也可以假装我不是孤儿,我是有爸爸有妈妈的孩子。”她哭着说。

  他沉默着,不停给她递纸巾,不知说什么好,看她哭得这么伤心,他很自责,也很难过。她是个那么小又那么独立的小女孩子,他除了默默听她哭,连拥抱一下都不敢。

  她哭累了,自己擦干净泪水,将一颗薄荷糖放在他的手掌心里。

  “送你一颗糖,薄荷味的,我明白,薄荷可使人清醒。”她说。

  他笑着将那颗糖放在西服口袋里,说:“那个老师也真的很过分,居然当着全班家长的面那样说,她这样也是不对的,可以私下找我说,对不对,所以不怪你。再说了,那么多选择题,能考两个0分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这0分比一百分还难考。”

  “不是的,是我自己马虎大意填错了准考证号,这个是全市统一电脑阅卷,所以准考证写错了,成绩就自动成0分了,你看吧,下一次我一定考第一,让你风光一回!”苏绿破涕为笑,下巴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原来是你粗心填错了,那没关系,考试只是个形式,知识是掌握在心里的,不要伤心啦,宝贝女儿,今天爸爸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你说吧,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买。”他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苏绿受宠若惊,说:“可以不开除我吗,我想去装修队。”

  “不行,你只负责好好念书,你都喊我一声爸爸了,我当然要对你的未来负责。”他说。

  “可是,我想每天都可以见到你,要是我不去装修队了,我就见不到你了。”她垂下头,觉得哪里不妥,补充道:“女儿都会想每天见爸爸一次的,对吧?”

  “我每天尽量抽空来接你放学,陪你吃晚饭,好不好,那下一次家长会,可要让我耀武扬威一次。”他说。

  “卓昂爸爸,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为你的小骄傲!”她伸出手,和他拉钩。

  她就这样慢慢地走入了他的生活,走入他的生命中,在南京的日子,他永远都忘不掉,她一声声喊着他卓昂爸爸,她的笑容天真无邪,他在公司忙了一天,快下班的时候,他会条件反射,噢,到时间该去接苏绿放学了。

  连他的助理很纳闷,问,方总,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天天接她放学。

  他不喜欢对外称她是他的干女儿,也不愿做她的干爹,这种称呼,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看来,多少有点讽刺的意思。她只是喊他卓昂爸爸或者老大,他见她乖巧,开朗,也觉得很欣慰。

  吾家有女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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