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眸中布满了凄苦。她垂下了头来，轻轻地道：“小冉，这真的不是娘的意思，娘相信，你一定也不希望我们的家族破灭吧？呵，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如果黎族破败，那么，拥有白莲印记的族人一定是最先死去的。这样，你愿意同我回去拯救黎族了么？”
“哼。”小冉冷哼一声，“我的生死，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从我被你们遗弃的那一刻起，我就和黎族再无半分的瓜葛。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废话。”她捏紧了拳头，“如果你不肯让我离开，那我就只能与你刀剑相向了。”
她说出的话语是那样决绝。
“你不会的！”黎心羽眼波流转，“我可是你的娘亲啊，你怎么会与我刀剑相向呢？”
一瞬间，她的蛊惑术又用在了小冉身上，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便改变了小冉今后的命运。
小冉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对她说：“小冉，对不起……”
一抹苦笑缓缓爬上她的脸颊，一滴清泪，悄然落下。
这，就是她黎小冉的命运么？
山顶。
“砰”地一声脆响，桌上的茶杯猛地掉在了地上，碎成碎片。
站在窗边的楠月警惕地转身，环顾四周，随即缓缓来到桌边捡起了随便，轻叹一声。
她心底隐约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愣了一刹那，她猛地站起身来，迅速从枕下拿出了一块淡蓝色的吊坠，悬在腰间，随即飞快地奔下了山去。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些什么。
她想，她的身份，恐怕是保不住了。
赶到山腰的时候，她一不留神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楠月凝神望去，竟是惊讶地出声：“亦儿？”只是在她身后，却没有看到小冉的身影，她不禁疑惑地问道：“亦儿，小冉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的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亦儿甚至都来不及调整气息，便是气喘吁吁地道：“楠月，左前方四百米山洞，姜问在那里面，你快去救他。我不知道……不知道小冉去了哪儿，她说要出来找你，可是好久都不见回去……你，你快点去山洞，我怕他们会找到他……啊——”只听她痛苦地惊呼一声，楠月心中一惊，忙是替她把了把脉，却发现她脉象格外的混乱。
“你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楠月似乎直接忽略了姜问的情况，只是不停地询问着亦儿自己的伤势。
“楠月！你不要管我了！我没事的，你赶快去山洞，去救姜问，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去救他……”亦儿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是不停地催着楠月，让她去山洞，让她去救姜问。
见楠月还是不为所动，她干脆甩下狠话：“楠月，你要是还不离开，我就死在这里给你看！”
楠月身体一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你这个疯子！”
“对，我就是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楠月竟是无言可对。望了望天边，她觉得自己心一瞬间跳的好快好快，她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再犹豫一刻，自己就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想到这里，她便是下定了决心，不发一语地带着亦儿来到了树边，递给她一颗药丸，轻轻地，坚决地道：“照顾好自己。”
见楠月的态度终于有了转变，亦儿也是释然地笑了。她接过药丸，坚定地点头。
楠月扬长而去。几乎是一瞬，亦儿的视线里，就再也没有了楠月的身影。
亦儿吃吃地笑了笑，似乎是在笑自己和小冉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又似乎是在笑，这世上痴心的，果真不止她和老七两人。
楠月顺着亦儿的指引找到山洞，却发现许多的官兵正一窝蜂地朝轩姜问涌去。
她闷哼一声，闪身来到轩姜问跟前，冷眼盯着身前的军队，不发一语，只是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寒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仍旧戴着面具的君离飞看到匆匆赶来的楠月，身体明显一僵，露在面具外的瞳仁猛然收缩！他不明白，为什么楠月会出现在这里！
明显是没有料到这里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不速之客，军队的步伐顿时停了下来。
楠月环视一周，随即猛地蹲在了轩姜问身边，之间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眉眼间尽是痛苦之色。
她轻轻地对他说：“对不起，姜问，我来晚了。”
她看着血染衣衫的他，嘴唇微张，眼前似乎显出了他在前线为了保护她，日日连战，从不喊苦，从不喊累。
藏于袖中的玉手瞬间紧握，突然起来的一阵寒风，掀起了她素白的衣衫。乌黑而浓密的长发随风飘起，本是淡紫的双眸渐渐染上了一层猩红。
悄然伸出玉手，轻轻将那腰间的蓝色吊坠取下。
忽而，一把雪白色的长剑便赫然出现在了她手中。
“风华剑！”一名老者惊呼道。他虽不知霜华女的容貌，却认识她手中的这把风华剑啊！
“天啊，竟然是风华剑！”
“风华剑为何会在她的手中？”
一位年长些的老者站出，冷哼道：“哼！风华剑竟由你这等弱女子所用，莫非那背负着屠城血债的霜华女已经沦落到连风华剑都要转手赠人了么？”
此言一出，众人哗笑。
“敢伤他……”一道气若游丝的女声响起，却令得众人笑得更猛，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前的女子，已经缓缓抬起了头。
“你们都去死吧！”一道凌厉的尖啸声响起，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那女子右脚坐在地上轻轻一踏，左腿微舒，整个人便是腾空而起。
手中风华剑一挥，一道强劲的剑风挥出，力道之大，竟是令得身前的士兵们死伤大半。
“啊——”一声尖叫声响起，楠月眼眸再度一寒，提气轻身，只觉得其脚下一阵虚幻，不过一眨眼间，她便已冲进了那阵中。
再挥一剑，又是一群士兵倒下。
一男子猛地御上战马，从她身后冲来，而她却像是早有先见一般，玉手向后一甩，一连七柄柳叶刀便是飞出，夹杂着深厚的内力，见血封喉，一箭双雕。瞬间，又是十四名将士倒下。
天空忽而阴沉了下来，战场早已从洞口转移到了前面空旷的地带。
她在雨中挥舞着长剑，任由那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与之前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截然不同。
雪白色的风华剑已然染上了一层厚厚的下雪，连那雨水都无法冲刷掉。
她再一次用剑架上了一人的脖颈，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耳畔，还有那冰冷的话语。
“记住了，我名唤……霜华。”毫不留情地，又是一人，成为她的剑下亡魂。
“只剩你一个了。”她嫣然一笑，缓步走向除了她和昏迷的轩姜问外的最后一人，站着的人，幽幽地问道：“为何要戴上面具呢？”
他紧咬住嘴唇，举起长剑往身前一刺。
明明是毫无力道的一剑，她却没有躲开。左肩上，瞬间便出现了一道深红的口子，在她的衣衫上绽放着朵朵血梅。
他心下一惊，大手紧握，竟是运功让那风华剑刺入了自己的身体。一寸，两寸……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伴随着雨滴落在剑上，呜呜嘤嘤的哭声。
他说：“楠月，这一剑，便是我还你的。楠月，既然你选择了保护他，便是选择和我，还有朝廷，站在了对立面。”他连连后退几步，让风华剑从他身体里抽出。他苦笑一声，无奈地抬头，轻声道：“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风华剑会出现在你的手里，为什么我认为重要的人，都选择站在了霜华女那一边。”
“再见，便是生死。”淡淡地，他留下了一句话，任那胸口的血液汩汩地流。骑马，扬长而去。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下只觉得那声音熟悉，却是疑惑。为何，他知晓自己的名字？
她闷哼一声，眼前一阵眩晕，只好把那剑插入地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她凄然一笑，心中明了。
“我们，早便站在了对立面上，不是么？就从，我离开你的那一天起……”
努力地，睁开了双眼，便是发觉，大雨倾盆。不远处，一女子，直直地立着，本是素白的衣衫，已然血红，手中仍握着那把，传说中染了千人血液的，风华剑。
他忽然感觉，此刻的他与她，好遥远。
两米而已，却好似隔了千山，隔了万水，如何伸手，如何呼唤，都抓不到，听不见。
他看着她立于萧瑟的秋风中，背对自己。他看着满地的黄昏，明白了刚才是她，在拼命地护着她。
再看向，她手中的霜华剑，他便明了，为何，谭夜裬会对他说那些，他不明白的话。
原来，这就是原因。
君离飞不知他保护霜华女的原因，所以自然也不会想到那一层关系。
而此刻，他总算明了。
“楠月，为何你，已然不复了当年的天真……”
“楠月，为何你，变得如此陌生……”
“楠月，为何你，举着那血染的风华……”
“楠月，为何你，拥有那见血封喉的风华剑……”
“楠月，为何你，便是那与朝廷，与天下人为敌的‘霜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