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南不归扶着翼奴下床,到旁边的桌前坐下。经过这段时间配合的治疗,腹部的伤已经完全的愈合,只是腿走起路来还是不稳。
翼奴坐下之后,南不归便到床上取来专为翼奴准备的裘绒锦被,覆在翼奴的腿上。
“你的腿还是多注意点,想做什么吩咐一声外面的人,别再摔了。”南不归随口的吩咐。
翼奴看着自己覆在腿上的锦被许久没有回话,南不归也没有怪罪,小小年纪这般样子,又岂会不伤心。
“主人……”翼奴慢慢抬起头,南不归的目光正落在手中的茶杯上。
“怎么了?”南不归没有抬眼看他,随口问。
迟疑了片刻,翼奴低声道:“主人把翼奴卖了吧!”
南不归端着茶杯的手,定在了唇边。立即瞥向翼奴,翼奴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抓着锦被,不敢抬头。
轻缓的放下茶杯,冷笑一声,“我说过的话,似乎你从来没有记住。”
“主人……翼奴都记得,可翼奴不想主人为翼奴费心思。”
“如果因此,直接赶出去就是了,我还不缺卖你的那点钱。”
“主人……”翼奴的泪瞬间落了下来。话虽刻薄,其中却含着深深的关爱。
南不归不想再说重话伤他的心,柔和了语气:“你跟随我这几年也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南诏那种制度,人不是牲畜,任由买卖残杀。我想尽办法抹去你肩上的烙印,就是不想你再自轻自贱。”
翼奴只是低着头,滴滴泪打落在锦被上,晕湿一片。
“这段时间,你的腿脚不方便,外面也还冷着,就在房中把‘四书’‘五经’抄一遍吧!”说着便起身准备出去。
“主人……”翼奴顺着凳子跪在地上,身子颤微不稳。
转身见到翼奴的样子,眉头一皱,呵斥:“你是不是双腿真的不想要了?”人已走过去扶起翼奴。
温端经过听见里面声音,走进门,南不归正从地上把翼奴扶起。
觉得门口有人,看去,温端眉头紧锁着。
“老夫来看看他的伤。”免尴尬,说着走了过去。
南不归让了一步,温端见两人一个满面泪水,一个满眼责怪和心疼,也大致猜到了发生什么,转目对南不归道:“南将军事情繁忙,这里我来照看就行了。”
既然下了逐客令,也知道自己在,翼奴有顾忌,便也识趣的出去了。
温端将翼奴扶到床上坐着,将暖炉移至床边暖和空气。随后便要掠起翼奴的库管,看有没有磕出伤来。
手刚触到翼奴脚腕,翼奴便伸手按住了温端的手。
温端诧异的看着翼奴。
“温先生,翼奴没事的,别为翼奴浪费精力了。”
温端也没有强求,扯过床里面的锦被,为翼奴盖上双腿,而后便坐在了床边。
沉默了片刻,温端看着翼奴双目语重心长的说:“老夫看的出来,他一直把你当成弟弟看待,当年他对温让都没有这般的用心过。即使关心,也只为了应付我这个父亲罢了,对你他却是真情以待。你如今双膝这般,他心中对你是怀有愧疚。”
“温先生……”翼奴抬眼看着温端,泪水再次的溢出眼眶,“翼奴知道主人待翼奴恩情,可翼奴现在已是废人,只会连累主人。”
“你只是以后不宜动武,难道没有武功就是废人吗?武功再高,没有才智,也只会是莽夫,甚至反被利用,危害更大。”
“温先生……”
“如你愿意,这段时间就随我学些文史。”
“谢温先生。”
“爹,”温让走到床边,见到翼奴满脸泪痕,讥笑道,“男子汉,怎么三天两头的落泪,跟个姑娘似的。”
翼奴尴尬的没有回话,温端转过头看自己的儿子问:“什么事?”
“爹要的书都搜集齐了,来问问要不要搬到爹的房间去?”
“不用了,搬到这儿来。”
“啊?”温让一震,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些书为父是准备送给翼奴的。”
温让更加的糊涂,“给他?自来梅园都没见他碰过书,爹怎么想到送书给他。”
“文武,既不能武,就必须能文。”
翼奴愣愣的看着温端,原来温端早就想到让自己转武为文,早就为自己搜集书籍。也许温端早已看出自己的心思,看到自己自暴自弃了,才想到用这样来挽回自己的信心。
“爹是准备教习他学文?”
“是,为父也无事可做,教你一人是教,多加翼奴也一样是教。”
“那好啊!”温让拍着手,转身拉过凳子坐在床头,看了眼翼奴道,“这样一来,我以后就有一个小师弟了,终于有个可以欺负的人了。”
听到小师弟这三个字,翼奴心下一震,抬头张着大眼看温端。
温端本也只是想教教他,并没有想收这个学生,毕竟他是南不归的人。现在温让说出了口,想到当年对温良的亏欠,心下也想把这份亏欠补偿给温良亏欠的人。也就不开口,算是默认了下来。
“温先生,翼奴不敢高攀,翼奴只是……”
“停!”温让迅速斩断翼奴的话,教训的口吻道,“别说什么身份的事,即使你真的介意,那你有没有听过‘有教无类’这话?”
“翼奴……”
“小师弟,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师父没拜,温让先认了这个师弟,开口便是一个小师弟。
“温……问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了,再开口呼名字觉得不妥。
“你没有别的名字?你既然从小跟随南将军,以南将军的性格,怎么可能让身边的人叫这个名字。”
“有,主人赐名唐安,翼奴是小字。”
“唐安……”温端沉吟,身在南诏不归,心向大唐长安,或许这就是唐安这个名字的由来。这些年,翼奴应该就是温良对长安所有感情的寄托。
“唐安?这名字不错,总比翼奴好听。”
“让儿,你去把书都搬过来,翼奴这段时间也不宜出去,就在房中温温以前的书。”
“好。”温让忙起身出去。
“谢谢你温……”
温让听到翼奴道谢声断,回走到床头乐呵呵的逗趣道:“我帮你搬书,连声师兄都叫不出口?”
“我……”
“你什么你,礼貌都不懂啊?”
“我……”翼奴看看温端,温端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神情,知道求助无门,支吾一会才开了口,“谢谢师兄……”
温让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看在你这一声师兄的份上,以后会多多关照你的。”拍了拍翼奴的肩,便去搬书来。
“你先休息吧,让儿待会搬书过来,你们聊一聊,你们年纪相仿,也有可聊的事情。”
说完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