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许久尹少瑾才开口。
“一个开店的老人家。”老妇人说道，她放下吃食退出房间。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以后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
“我们什么时候起程？”沈路喝着茶，另一只手在把玩着白玉扳指。
“你和梅闲云之间，有什么事？”梅玉玑问道。她本来不会多问，只是现在梅闲云似乎已经成为所有事情的集中点。这种牵一发而动全军的人物，她可不许在这个人身上出半点差错。
“国仇家恨而已。”沈路把扳指套回拇指上，轻描淡写的五个字。
“……”梅玉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不该问这个问题。沈路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轻描淡写的五个字，隐忍了许多情绪。她看了眼沈路，沈路低着头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这扳指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沈路突然说道，有些事还是早早的说明比较好。梅玉玑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自己还是存有疑虑的，这一点她很清楚。“碧国征和三十八年，也就是天朝仁元八年，碧国亡。”
梅玉玑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桌边。
“自幼父亲就教我射箭，飞镖。他说将军的女儿怎么可以没有一身的本领。”沈路一直低着头，看着那枚扳指，“父亲也有教我识字念书，碧国的人都爱风雅，就连烟花之地的女子，也会吟诗作对。我小时候为了保护手指，父亲就送了我一枚扳指。你知道练射箭的人，不好好保护，箭弦是很容易伤到手的。”
“有些久练的人，手上会有厚厚的茧子。”梅玉玑看了眼自己的手，她虽然习武，但练得是都是那些养精气神的东西，师父并没有让他动刀动枪的练。
“如果不护着拇指，久了就会变形，父亲说一个女孩子家的若练成那样，怕不好。便叫人雕琢了两枚玉扳指，一枚那时用，一枚留到他日再用。”沈路说话声很清冷，给人的感觉是很平静，“两枚扳指，父亲临死前都交给我，放在一起。”
“你父亲很爱你。”
“所以，我才恨梅闲云。”沈路的眼神陡然一转，眼中透着寒意和怨恨，“沈家上下，一百二十三口人，都死在他手里。”
“……”梅玉玑再次沉默了。
“碧国之亡，也是由于他向皇帝上书。”沈路抬起头看着梅玉玑，梅玉玑第一次从沈路眼中看到如此浓烈的恨意，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沈路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其他的感情。“碧苑公主下嫁尹天阙时，尹天阙只是个割据一方的领主。尹天阙能成为帝王，也依靠了碧苑公主不少。但是，梅闲云上述说碧国紧挨天朝南端，且国家繁荣昌盛，恐他日危及天朝边疆，为防后患于未然，当早日除之为好。”
“尹天阙这皇帝果然是心狠的很，先是韩黎再是碧国，凡是隐患都除尽。”梅玉玑道，“不过，这梅闲云到处插手是为了什么？”
“梅闲云想要权力，他给皇帝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解决，他的那些心腹大患。皇帝就会给他权力，他是个很爱权的。”沈路道，梅闲云这个人，他恨之入骨，“不过，尹天阙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梅闲云的心思，他也不可能给梅闲云很大的权力。而且，尹天阙也处处压制他，直到尹天阙去世，梅闲云的手里的兵权才得以扩大。”
“难怪碧汐要你跟着我。”梅玉玑道，沈路这个人很了解梅闲云，性子冷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帮手。“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去寻仇？”
沈路一笑，收敛了眼中恨意，取而代之的是寻常时的清冷。
“梅闲云也知道自己树敌众多，他可是戒备森严，且他手中握有兵权，连皇帝都不敢轻易动他。”沈路道，“若是简单，那皇帝也不用让你趟这趟浑水了。”
梅玉玑沉默。原来，她才是最糊涂的那个人，总觉得自己就像是颗棋子，先是进宫，后来有跑到这大漠中来。堂堂梅宗三弟子，竟沦落成了一颗棋子。
“沈姑娘，还是你看的透彻。”梅玉玑道，“那你知道梅闲云，有什么弱点吗？”
“皇帝怕他造反，他怕皇帝收权。”沈路道，“你要么找机会杀他，要么就想办法给他安个人赃俱获的罪名。”
梅玉玑看着沈路。
…………
“主上，梅昭仪的人有话。”何丁安奉茶的时候，随带通告。
“带进来。”尹少卿接过茶杯，放下手中的书。
“今儿个有什么话？”
“回主上，娘娘说人已入大漠，往后的事就不在禀告了。”莫全喜回道。
“为何？”尹少卿喝着茶，瞥了眼底下站着的人。
“入了大漠，音讯难以传出。娘娘说，这送信速度也慢，信到之日，恐怕事都办好了。”莫全喜道，他家主子说要原话传达，这么呛人的话，说出来还真有点担心。
“你们娘娘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说起话来也够呛人的。”尹少卿笑着，“她这几日可好？”
“回主上，娘娘一切安好。”莫全喜道。
“你下去。”尹少卿放下杯子，挥了挥手。
莫全喜退下。
尹少卿笑的意义未明，一切安好。不知道是宫里的这个，还是宫外的那个。
…………
“东西都带好了吗？”梅玉玑问马车里的沈路。
沈路清点了一下，水和干粮都带够了。梅玉玑坐上马车，她们出门的时候，没有见到老妇人，觉得有些奇怪。
梅玉玑驾车离去后，尹少瑾也离开了房间。他出门时正好看见，远去的马车。
他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没想到除了他，还有其他人会在今天起程。开店的老妇人，又要孤单了。
老个妇穿着黑袍，这是沙漠里人并不喜欢的颜色。房门打开着，她站在房门前，放里头背靠背帮着一男一女，嘴巴都被堵上，他们惊恐的望着老妇人，老妇人却在冲他们笑，用她那张布满皱纹伤疤的脸。
她是沙漠里的幽灵，一个爱讲故事的幽灵。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会去哪里。人们只知道，见过她的会消失。她是，爱讲故事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