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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死一样活着(3)

小说: 柏林,爱在烽火伊甸园 作者: 天使的百合 字数:2401

  “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齐刷刷将视线望向少校高举手枪的手,有几个甚至已经像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少校缓缓放下高举的手,嘴边噙着一丝残酷的笑意,若无其事地跨过脚边的尸体,仿佛那只是一只狗或一只猫,朝着欢馨她们所站的位置走来。

  随着来人的逼近,欢馨感觉周围的气温急剧下降,血液凝固在身体里,耳边还清晰地听到了周围人牙齿打颤的声音。

  她将手悄悄伸进制服的口袋里,当指尖那微凉的触感传来时,身体竟莫名地停止了颤栗。

  少校在他们面前站定,冰冷的目光从人们惊恐的脸上一一扫过,掠过欢馨直接停在她身边那对母女身上。

  孩子已经吓得脸色刷白,抱着母亲的大腿,一个劲儿往后缩,那母亲尽管眼里闪烁着恐惧和惊慌,但出于母性的本能还是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

  少校示意翻译向她问话,那母亲一边听一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哭着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欢馨穿过来也有些日子了,在和苏联伤兵的接触中也学会些俄语,虽然不能讲,但简单的几个单词还是听得懂的,就像现在她从那女子的回答中已经猜测到两人之间对话的内容。

  女子的哭叫让少校的脸上泛起一阵不耐,他一把揪过孩子,将枪抵在了她头上。这下,那母亲简直发了疯,冲上去想要抢回自己的孩子,被边上的德国士兵一脚蹬翻在地。孩子仿佛吓傻了,不哭不闹,大睁的双眼里一片空白。

  人群再次哗然,有几个被俘的苏联士兵更是双眼通红,想要冲过来拼命,但是立刻就被制服了。

  就在这时,欢馨感觉身边黑影一闪,那修女已经站在了少校面前,在胸前平静地画了个十字,缓缓说道:“放了孩子,我带你们去!”

  见到总算有个“识时务”的人站出来,少校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他将孩子一推,说道:“亲爱的修女,上帝会为您的诚实感到骄傲!”

  修女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轻轻说着:“主啊!请饶恕我的罪行!

  一场血腥而混乱的闹剧,在德国人簇拥着修女挺直的背影远去后总算结束了。欢馨腿一软跌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眼中除了地上那刺目的红再也没有其他……

  不知道那修女最后是死是活,总之欢馨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德国人是不是找到了游击队的踪迹,还是突然良心发现,反正以后的几天他们只是将男女分开关押,并驱赶着他们清理战场,再也没有提及游击队的事。

  由于食不果腹,加上体力透支,短短几天下来,欢馨感觉自己已经快撑到极限了。

  晚上,周围的人大多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很快进入了梦乡,但欢馨怎么也睡不着。她躺在教堂的地板上,辗转反侧,因为徒手劳作而伤痕累累的十根手指更是钻心地疼。脑子里一会儿是21世纪自己富丽堂皇的家、一会儿是混乱不堪的战地医院、一会儿又是曼菲斯德那清俊的脸……混乱的思绪让她的心就像被压上了千斤巨石,无法呼吸,只想大哭一场。

  “怎么啦?程!”身边的冬妮娅为女儿盖紧身上的外衣,转头小声问。

  为了尽快能解决语言沟通上的障碍,这几天欢馨一有机会就跟小女孩的母亲——冬妮娅学俄语,还经常琢磨德语,靠着天生的聪颖和语言天赋,竟让她摸出些门道来,现在她已经能用不太复杂的俄语交流,对于德国人的话也不再是鸡同鸭讲了。

  “没事!只是睡不着!”欢馨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珠,低低地回答。

  “不许交谈!”还没等冬妮娅回答,门外已经传来德国哨兵的吼声。

  冬妮娅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直到两人都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们就被叫了起来。奇怪的是,今天德国人并没有让她们再去清理战场,而是将年轻的妇女挑选出来,在一队士兵的押送下出了小镇。

  欢馨和冬妮娅及她的女儿薇拉被夹在人群中间,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没有士兵会为她们解释要去干什么,更没有人有胆量问出这个问题。

  人群默默地向行进,时间在身边一丝一屡地流过,那对未名前途的恐惧就像是一根柔韧细丝,慢慢撕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走了一个上午,欢馨她们终于在一个简陋的火车站模样的地方停下,在她们之前已经有好几批俘虏聚集在那里,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们是要被送往集中营吗?

  不久,随着一声汽笛声,一列德国闷罐火车驶入车站,车身上有着硕大的黑色“卐”符号,这个古代印度宗教中的吉祥标,现在却成了罪恶的象征。

  人群在德国军人的呵斥下向前移动,他们像驱赶牲口一样把这些所谓的战犯拼命往闷罐车里塞。欢馨和冬妮娅用力推开身边的人,才护住小薇拉不被挤伤。上了车,车厢里的空气混浊不堪,还带着浓烈的腥臭味,简直让人窒息。直到人们一个贴一个,一点也不能挪动身体为止,身后的车门才被拉上。

  欢馨感觉眼前蓦地一黑,大片的阳光被挡在了门外,它只能从头顶上为数不多的透气孔里偷偷溜进来,让她似乎还能感到一丝活着的气息。

  火车开动了,比沙丁鱼罐头还要拥挤的车厢里臭不可闻,有人开始shenyin,有人开始低声哭泣,还有人用各种恶毒的语言诅咒这个疯狂的世界。

  欢馨和冬妮娅已经被压得前胸贴后背,加上令人作呕的味道,更让一向在江南水乡长大的柔弱女子浑身像死一样难受。

  默默对视着,她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徒留眼里是的空洞和麻木。薇拉已经哭得累了,沉沉睡去,因为不能坐着,所以两人只能轮流抱着她。周围的人见两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纷纷露出同情的神色,尽量靠拢再靠拢,为她们空出些地方,尽管这块空间也只能够让两人不用惦着脚站立。

  每到一站,德国士兵就将囚犯检查一下,为了怕传染,只要一发现生病的不管严重程度,一律拉下去枪毙。很不幸的是,两天后欢馨发烧了。

  昏昏沉沉地贴在不知道是谁的脊背上,欢馨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她甚至有种解脱的庆幸:这样死了也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穿回21世纪!

  朦胧中,欢馨感觉有人在往自己嘴里喂水,柔和的清凉让她恢复了一些神志。她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冬妮娅。这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苏联女子,正用灰蒙蒙的眼睛关切地注视着她,缓慢而坚定地说:“程,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像畜生一样,也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脖子上的项坠沉沉压在心口上,欢馨举起软绵绵的手隔着衣服紧紧握住,嘴里无声地默念着:“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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