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昏暗的房间中仍亮着一盏默默的橘黄小灯。顶着一头凌乱的绒发,同一只正努力寻求奶源的幼崽一般他寸寸挪近,慢慢地趴伏在了身边人莹白的胸上。
低着头,缓缓凑近——
扑通,扑通,一下一下,是被尽职而沉稳地重复着的正常心肌收缩声。就像《华尔街》中,昏暗的街头,下一秒却又是杯筹交错,人生如此跌宕起伏。
“爱情是个古老的传说,我们谁都没有见过。”
明明早就知道一场酣战淋漓后身边人已平稳着气息深深入眠,然而仍却傻傻地冒着吵醒她的风险去听心动的声音。
白岫,你在强求什么?
极尽苦涩一笑,今天的目的不就是求苏雾去看望姐姐吗,而你不是已经用你的热情攻势让她答应了吗,既然如此,你还在贪求什么?
“使我们失去视觉的那种光明,对于我们是黑暗。只有我们睁开眼睛醒过来的那一天,天才亮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再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向外缓缓延伸,跨越时间,穿越黑暗,然后轻轻按下,关灯。而后,彻底的黑暗。
天快亮了,该睡觉了,就不知道吧,这样挺好的。
阳光灿烂的浪漫午后,墙角细小的一缕好似一株跳跃的藤蔓,长驱直入,仿若有着一双美丽透明的手,轻轻抚摸后,深触内心。
“嗒嗒——”
“嗒嗒——”
寂静时刻,一声一声,是高跟鞋跟亲密拥抱大地的迷人声响。
转弯,直走,再转弯,明明早就路过无数次,可她偏偏狠得下心不去看里面那人。
一会儿,迷人的声响不再。病房4615,到了。
纵然早就吩咐维特封锁了消息,可推开病房的刹那满目的鲜花和扑鼻而来的混合味奇异花香也真是令人不得不惊悚片刻——白栀的粉丝是想闷死他们的偶像吗?
微微蹙眉,走进,抬眼是空荡荡的床铺。
推开窗台的小门,花海的尽头倚着着把小巧的藤椅,睡颜正好。
对着身旁倚着墙看书的安静男人微微点头,“季萌,你能出门帮我买一杯热牛奶吗?”
漂亮的手指将书页轻轻合拢,“好。”
很快,门被人从外面轻轻阖上,此时的房间内,再无他人。
走近,着眼的是密布病弱中死寂苍白的安静小脸。
为什么总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糟糕?她有些气不成钢的无奈。
爱情,爱情。
是该必须说明了,得告诉这个可怜的孩子,爱情从始以来都没有那么美好。
“Benjamin,we are meant to lose the people we love.How else would we know how important they are to us?”
“栀子,这是你曾借口问我的话。”
或许是想借着这个令人心情愉悦的浪漫午后,更或许是想抢着这个偷来的时刻,苏雾突然从心底肆意涌上一股潜伏多年的冲动,冲动到想把她认为所谓的爱情的那一层漂亮外膜,给狠狠撕下来。
明知会是在她伤口上撒盐,明知她会从此对自己失望,或许甚至朋友也没有了,变成可怕的熟悉陌生人。
“栀子,我是个很功利的人。当年救你们是顺手之劳的偶然,而对你好,那是想借你们父亲名义为我自己谋利的必然。”
有些自嘲地鄙视着她自己,或许早从那儿听见维特说那家人的父亲是父亲有隐秘合作关系的生意伙伴时,她就开始留意这两姐弟的动向了。
失火的刹那,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在激动地颤抖,满脸野心,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苏雾,这是个契机。”
“我不得不经营好我父亲留给我的财富,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时间讨论爱情。”
“栀子,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假象,因为阿岫而缺少爱的你迫不及待地想寻找到固定的感情,然后你告诉自己那是爱情。”
“你只是需要很多爱,可是我能给你的,很少一部分才是真心的。”
咳咳,像是有一把刀在柔软的心尖揉碾着划过,残忍到令人痛不欲生。
不就终于看透了她的野心吗?苏雾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偷走了你的心,终于就化身卑鄙小人把一切都抖开,然后想省力地个归个路?
不可能。
咬破牙咽着血,她狠狠地告诉自己,就算撕咬刮下了苏雾的皮她都不会轻易放手,没那么简单。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寂静的病房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而沙哑。
苏雾一怔,惊诧于她不负责任地转移话题,却还是答道:“你的病例。”
说罢,起身,“如果不是早就撤走了人,不然我还真以为你生病了。”
想起才知道白栀病情的那会儿,她的痛不欲生现在看来竟像是做戏过久的发泄一般,可笑又无奈。
缓缓走向门,她嘲讽一笑,朋友又没有了。
“那么,那些人是谁?”
栀子花香中柔美的声音迟疑而不确信。
“你猜到了,不是吗?”
“你好好休息,”握上门把,“再见”二字还未来得及出口,拧转的刹那,苏雾听见身后的声音虚弱而虚无。
“苏雾,你能陪我三天吗?”
“就我们两个,三天过后我就结束你们所认为的愚蠢。”
开门的瞬间,扑鼻的是清新到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
而身后沁人心脾的栀子香契而不舍地尾随而来,决然到仿佛要追逐去天涯海角。
“苏雾,答应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