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只露着一双修长深邃如暗夜星辰眸子的陌生男人,越看越觉得有种熟悉的味道,我紧紧拧起眉头,是他吗?我的脑海顿时闪过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小莫,别动!”他忽然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侧身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
我转过头,远远地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声音在我回忆的心湖荡起层层的涟漪,是他!真的是他!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深深扎进我心房的男人,他是蒙西!
我缓缓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他撇过头,对我的目光温柔极了,然后轻声细语道:“他们没有找到什么,应该走了。”
我点点头,指着躺在地上的人,示意这是个潜在的危险。
“没关系,他们急着搜查,少一两个人不会在意。”
如他所说,其他人很快就撤离了客栈,又去搜寻别的地方。
等夜恢复安静,蒙西摘下了面罩,当那张俊逸非凡的面容再度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居然无法控制澎湃的内心,莫名地红了眼,不想被他看出异常,我赶紧舒口气,抢先问道:“许久不见,师兄可好?”
他倒是没有介意我客套的说辞,又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招牌笑容,轻轻地道:“我很好,师父好吗?”
我以为他会说一说这段时间带兵去镇压暴动的事,不料他只字未提,不过也不能怪他,他把我当成小莫师妹,始终也没发现我是他丢在京城的妻子。
“师父很好。”我回答他后便有意转移话题,“听说你成亲了,娶了东朝国的公主,你不打算带公主去拜见师父吗?”我很混乱,不清楚在赌气什么。
蒙西蹙了蹙眉头,对我探究的目光越发深沉,越发隐晦,我立刻赶到浑身不舒服,仿佛被一团火灼烧一般,热得开始冒汗。
我好紧张!
他忽然微微一笑,不露一点声色道:“娶公主不过是缓兵之计,不必带去拜见师父,而且师父并不喜欢外人入谷。”
我的心像被绑上了一块石头,一下子沉了又沉,什么缓兵之计?他娶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承认自己被感性冲昏了头,完全不顾自己扮演的角色,大声道:“竟然你不爱公主,为什么要娶她?你,你还,还和人家……”后面的话,我说不出口,难道责骂他不爱我就不要睡我吗?
他静默地看着我,目光如一条隐形的锁链紧紧地拴住了我,我面红耳赤,心里又气又怒,真想抡起胳膊揍他,但这一举动就把一切都暴露,所以我忍了再忍,慢慢平复好情绪,我还要借着小莫的身份多套一点他的心里话。
奇怪的是,他十分配合,我问什么他回答什么,不做任何反驳。
“你为什么娶公主?”我又问了一遍。
“她可以帮我,我相信她。”
“帮你什么?”我追问。
“什么都可以帮我,她是我的妻子,夫妻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她最清楚了。”他的口气依旧十分温顺。
反倒是我听到他对我的定位,脸上的神色越发黯淡,像刷了一层灰,原来我在他的心里就是一个用来达到目的的工具。
“怎么了?不想问了吗?”他淡淡地口吻带了几分戏谑,我只顾沉浸在情感的挫伤中,根本没有在意他话语中露出对我怀疑的态度转变,继续逼问他。
“你想利用公主,公主又不傻,你以为他会被你利用啊!”我心里的小人嘟囔着。
“我看这个公主不聪明,傻得时候令人捧腹大笑,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带你认识认识这位傻公主。”
我咬着唇,几乎忍无可忍,“你才傻呢,说别人傻的人才是傻瓜呢,我……”一瞬间,我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在调侃我,他认出了我吗?
“你知道我是谁?”我明知故问,真的傻到家了。
“朝烈,为何装扮成小莫师妹?”他敛去浅浅的笑意,变的义正严辞,连口气都少了几许温柔,更没有了逗趣的意味。
我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所以刚才的回答都是故意戏耍我吗?
我咬了咬唇,并没有因为觉得丢脸,更觉得理直气壮。
“你说呢?就是想考验你对我存着一份什么样的感情,现在我算弄明白,我就是棋子,是工具。”女人的胡搅蛮缠在我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以前冷静自持的我彻底消失了,我不该是这个样子,吃着飞醋,与他争论爱情是非,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穿梭在脑海里混成一团的思绪。
“唉,女人都不讲理。”他不愿多说,转身走到那个官兵的身旁,蹲下来摸索了一下,从内口袋里拿出个令牌塞进怀中,然后又推开窗往外看了看,“一会儿我要离开去找子俞兄,你先留在这里等我。”
“等一下。”我从后面拽住了他的手臂,“我和你一起去。”
他握住我的手,情深意重道:“你跟着我,我会担心你,乖乖等在这里,我会回来找你。”
他的话像带了一股魔力,瞬间便把我心里的气愤和恼怒排得一干二净,居然还令我感到一丝甜意的暖流滑过心间。
世间的情缘,莫不是一物降一物。
我点点头,没有坚持,他又习惯性地握了握我的手,这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一如既往。
“把门窗关好。”他叮咛后,一个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跃出窗户,消失在洒满月光的漆色夜里。
外面一轮圆月高挂,将我的心照得透亮。
我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远方闪闪的星光,心里千丝万缕。
从前,我从来不会如此担心一个人的安危,就算是同生如死的兄弟,我也抱着相信他们的绝对信心,而今夜,注定彻夜不能安眠。
肚子里放了好多话想问,却来不及问出来,想到一会儿或天亮后可以再次见面,我心情莫名地好转起来,我一向是个乐观开阔的人。
沉浸在一件事上,就会忘记另一件事,“卸妆”这事在我看到地上的桃木红盒子后才想起来。
等我打开盒子后,一下子僵住了,装着灌花水的瓶子碎成了渣子,灌花水早已被吸收干净,只剩一块儿能看到边界的淡黄浸渍。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我要一辈子顶着小莫这张脸吗?那,那蒙西能接受吗?
我赶紧衣襟在盒子内沾了沾水渍,希望能浸湿一点也好啊!可惜都是白费功夫,我看了看外面泛着鱼肚白的天色,这个时辰大概距离辰时不远了,如果这么等下去,我就再也做不回公主了。
心下再三考量,我不得不把那个官兵绑起来藏在衣橱里,然后在客栈掌柜那儿又押了银子,让他把房间给我留着,我急不可耐地又朝苗春堂走去。
我记得苗春堂在西街靠左边最里面的地方,但是当我走到那里,居然不是苗春堂,却是一间做衣裳的铺子,老板已经不再是那位耄耋老人,我问了又问,老板都说没听过苗春堂这个药铺。
难道我记错了路?怎么会呢?我的方向感出奇的好,只要去过一次的地方绝对不会迷路,不管在草原还是沙漠,我都能辨认出自己所在的地理位置,就算现在没有罗盘,我也不会痴傻到如此地步,难道这有什么玄妙之处?不怪我多想,认识这些人和这些人打过交道后,我发现任何事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