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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止步路人

小说: 第十年:别来无恙 作者: 米晨 字数:5889

  叶景岚坐在办公室里喝着闷酒,已经接近醉生梦死的地步。

  许婧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里,看见他一副悲伤无比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先离开。

  等到许婧再次来到他的办公室的时候,是一个小时以后。

  “行了,别喝酒了。为情所伤,是吧?”许婧看看他。

  叶景岚看着那白嫩的手,笑了笑,“你来阻止我喝酒?不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吧?把手拿开,让我喝。”

  许婧不肯松手,他就强行推开她的手,许婧没办法,只好把一本笔记本丢给了叶景岚。

  “你看看吧,这就是我当年的故事,我把这些故事告诉了一个写小说的人,她把它写成了一个短篇,也发表了,看看吧,这是原稿,看完这个,你就知道我当年的高中生活是什么样的了。”

  叶景岚打开了笔记本,圈圈画画的挺多的,真的是原稿。

  “(1)

  又是雨天。我撑着透明雨伞站在机场门口,眸子倒影着宋恒拖着沉重行李离去的背影,一步一步的走向远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泪水迷蒙了双眼,一点一点远去的身影朦朦胧胧……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的男孩,他要离开我了……

  他将启程去往另一个国家,而我――却懦弱的连送他的勇气都没有。

  我,许婧,暗恋宋恒五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我不止一次的,为了他写下一篇又一篇的情书,却始终没有寄出去一封。

  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的我,才刚刚转入这所高中――这所承载着我无数美好记忆的高中。

  我捧着厚厚的书本,被课代表差遣着,帮忙做事。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酸软的双臂,越来越沉重的步伐,无一不在提醒着我:这么多厚厚的书本,不是你所能抱动的。

  我咬咬牙,不去理睬身体对我的申诉,用我颤抖的双臂,紧了紧手中抱着的一本本书,而后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动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带着手里的书重重的摔倒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痛!脚腕处传来一阵彻骨的疼痛,痛的眼眶中霎时充满了雾气,不断的向外弥漫……

  “你怎么回事?干什么吃的?”

  “真是,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太粗心了吧,自己摔着就摔着吧,还把书给摔了!”

  ……

  周围的议论声,周围的埋怨声,周围的批评声,一字一句的,敲打在我受伤的心灵上,眸子中的珍珠再也忍不住,啪嗒一声滑落脸颊,打碎在地面上。

  宋恒走了过来,有些高大的身躯遮挡住透过窗子洒落下来的阳光。他伸出手,小心的将我拉起。

  “没有事吧?”

  “嗯,”我抬起头,看着他,然后轻轻的摇摇头,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你……”

  他轻笑一声,蹲下身子帮我把书捡起,然后摞好。

  我走上前去,正准备继续去搬书的时候,宋恒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这种体力活儿,男生做就可以了,况且你腿上还有伤。课代表也就是逗你玩玩,谁知道你还真就这么傻,去帮他干活儿。”

  他很轻松的搬起了书,走的惬意。我看着他的背影,鼻子一酸,突然间觉得,那个男孩子真好。

  从那以后,我会主动的帮他拿饭,帮他收拾课桌……有一次他的笔记没来得及记,急的抓耳挠腮,我看见他着急的模样,很是心疼,后来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上课都认真听讲,然后用最好的书写,最快的速度把笔记记下来。

  如果他有哪次笔记没有记的话,我第一个送上去给他,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他也总是会对我示以感谢的微笑。那时候的我就会觉得特别开心。

  后来高中填志愿,我悄悄的偷瞟了他的志愿单。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复旦,而我,也就填了复旦。

  他的成绩向来都是年级第一,为了能追上他的脚步,我更加努力的学习,才堪堪保持在年级前五。

  我偷偷的想道,和他一起考取复旦大学应该没有问题。无论如何,为了他,我都会努力。

  后来果然不负所望,我拼了命的啃书,才在高考上取得了绝对满意的成绩,我和他都考进了复旦大学的外语系。

  学校里有开设社团活动,我习惯性的,默默留意着他的动向。他报了围棋社,而对围棋一窍不通的我也一起报了围棋社。我记得我当时去填围棋社发的入社单的时候,他很诧异的望了我一眼,“你也会下围棋吗?”

  “就是因为不会才要多学多练呀。”我微笑着回答。我在他面前最多的表情就是微笑,微笑,再微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那个时候的我已经非常喜欢宋恒了,只是我没有表白的勇气。

  (2)

  来到大学后的第一个情人节,情侣们在校园里出双入对,要么捧着的是玫瑰花,要么捧着的就是巧克力。

  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他的身上,看到操场上和我同样落单的他,不知道心里有着怎样的情愫。我也很想收到玫瑰花,但是送玫瑰花的人,一定要是他。

  那么巧克力呢?我突然想到巧克力是女生送给男生的,所以我立即跑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里买了一盒德芙巧克力,又买了一张粉红色的心意卡,在上面写上了“我喜欢你”四个字,我想要把巧克力和心意卡一起送给他。

  这次我内心的念头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我忘记了胆怯,忘记了一切,只有和他在一起发生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烁,闪烁,直直烙印在我的心中,化成了六个字――宋恒,我喜欢你。

  不管他接不接受,至少他能知道我的心意。

  我又特地去礼品店包装了一下巧克力和心意卡,希望能够完美的送给他,不留下任何的遗憾。

  可当我微眯着双眼沉浸在幻想之中,当我的心跳一点一点的加速,当我捧着抱得漂漂亮亮的礼盒回到操场上的时候,却看到让我心碎的一幕――

  他坐在一旁的草坪上,和身边坐着的女孩子一起开心的聊着天,时不时发出一阵开怀的笑声……

  我的手颤抖着,憋着眼角的泪水,还是没能把礼盒送给他,我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我不想要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说说笑笑,我的心会感到针扎般的疼痛。

  礼盒被我随手丢到了一旁,却被另一个男生捡起来,“这么好看的礼盒,是送给喜欢的人的吧?干嘛要丢掉?”

  我转身看着那个捡起礼盒的男孩子,他长得很素净,他说他叫做程昱。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是外语系的。只不过我是一班,他是二班。

  他阳光的微笑着,带着阳光的温暖,把礼盒还给我:“就算不送人了,也不要丢掉,自己吃吧,不然很浪费的。随便丢东西也是不好的,小心被保洁阿姨看到了,把你臭骂一顿。”

  我被他的最后一句话逗笑,接过礼盒,离开了操场。后来,我也很少去围棋社了,因为我怕――我怕我在那里,会看到宋恒和那天的那个女孩在一起,甜蜜的说说笑笑,卿卿我我……

  而我――我也绝对不愿意再次看到那一幕,那让我的心片片破碎的一幕。

  (3)

  我故意躲了他一阵子,后来因为围棋社的社长看我总是缺席想要把我逐出社团了,我才赶紧跑到社团参加活动。无疑,看到了他。

  他的目光清寒,没有看我一眼,自顾自地研究着棋局。我心下失落,低着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心不在焉地下着棋。

  我的水平本来很烂,后来为了他,我强化训练了一段时间的围棋,才能通过社团的定时考核,下棋的水准也渐渐的高了起来。但是因为有一阵子没练,所以导致我刚下了不到二十分钟就阵亡了。

  我气馁的丢下了惨不忍睹的棋局,背着双肩包不顾社长那直勾勾的想要杀死我的凌厉目光,离开了围棋社。

  我走在学校的小河边,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觉得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也许……

  也许我在宋恒心里只不过是个同学而已,其余什么都不是。

  这么想着,心里一阵阵的疼痛,痛的忍不住吸吸鼻子……可是,可是就算我尽力不去想,他那天冰雪融化的模样,他和她畅所欲言的模样,却始终烙印在我的心里,无论我怎样努力,却怎么也无法抹去……

  我不禁苦笑,毕竟我没有发言权,我又不是他的谁谁谁,能说些什么呢?

  程昱偷偷走过来,在我耳边“嘿!”了一声,把我吓了一跳。我扭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段时间我和他也算是熟的了。

  他自然而然的在我身边坐下,“怎么?不开心吗?”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能开心吗?”

  “你有喜欢的人?谁啊?”他皱着眉头,好像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宋恒。”同是外语系,宋恒这个名字程昱不会觉得陌生。程昱骂我蠢,说我喜欢上谁不好喜欢上那个冰雕。我说喜欢就是喜欢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感情的事情能轮得到我做主吗?我也是被害人。

  他说:“你是傻还是傻还是傻呢,宋恒他早就有中意的人了,就是咱们系系主任的女儿,许梦。许梦和宋恒是青梅竹马,他们的关系好着呢!”

  “是不是头发长长的,眉眼弯弯的,喜欢穿白色长裙还喜欢带着黑色发箍的那一个?”

  “对啊没错。所以啊叶子,你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吧,徐梦那么优秀,她和宋恒有那么亲密,你能比的过她吗?所以啊,宋恒注定不属于你。”程昱点头。

  确实,我猜的没错――那个许梦就是情人节那天和宋恒一起坐在草坪上的那个人。

  我笑了笑,却怎么也抹不去眼神里的苦涩。

  郎有情妾有意,他们又是青梅竹马,再怎么样我也比不过优秀的许梦,也比不过他们之间的亲密和情意吧!

  可我却死心不改,晚上回到宿舍以后,我拿出大白纸,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开始写情书。

  我把这些年来的所有感情都融入到这封情书里,每一笔每一划,都印着我对宋恒的感情,牢牢的印在纸上,融化在空气中。

  “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我只希望你能够把它看完,拒绝也好,从此以后和我陌路也好,都请求你能把它看完……”

  我抹去脸颊上的湿润,呆呆的看着我写下的情书,把它用信封小心翼翼的装好,投入了男生宿舍的信箱里。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我也不敢出现,因为我怕看到他眼底的清寒。

  我一直都期待着我的信箱里能有一封他寄来的回信,但是一直等到大三都没有等到。

  (4)

  也正是大三这年,他要去美国当交换生,而且听别人说,他想要定居在美国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又一次破碎。程昱过来安慰我,可我却像一个傻子一样哭泣。

  程昱突然说,“丫头,你要是愿意,以后我来照顾你,不要再想着那个宋恒了,他不属于你,一直都不属于你你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整个人都震惊了,可我却推开了他,拼了命的向门外冲去,淋着大雨跑到了宋恒的宿舍楼下。我嚷嚷着宋恒的名字,在整栋楼上回响,许多的男同学都跑到了窗口那里看我,口哨声尖叫声连绵不绝。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他立即跑下宿舍楼过来见我,手上还拿着一件黑色大衣。

  他把我拉到屋檐下,为我披上大衣,“你这是在干嘛?不要自己的身体了吗?”

  我终于忍不住呜咽了起来,“我听别人说,你要出国去当交换生,还要定居在那里,是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

  我哭的更惨,他好像安抚似地拍了拍我的背,“老同学,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我就只能是你的老同学吗?”我看着他,眼睛里面有着执念。他也看着我,“你应该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许梦……”

  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是那个让我一次次心痛一次次心碎的人,可是我却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听他的声音,忍不住要他对我一个人说话,就算把我的心搅的痛到破碎……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没有给我回信,我就已经知道我们不可能了,可是我就是放不下,明知道不可能,我还是忍不住来找你。”

  “如果没有许梦,你会不会接受我?”

  我的眼神像是火一样烧着他的视网膜,他躲避我的苦苦相逼,“我不想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嗯,很好。”我点了点头,边流泪边微笑。

  宋恒,你做的很好,拒绝我,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才能更好的断了我的那份执念。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大衣被我狠狠的丢在了地上,我在雨中狂奔,尽情的哭泣,哭到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程昱撑着伞走过来,扶我站起来,为我遮雨,他的无声温柔让我更加心痛。

  为什么宋恒就不能像程昱一样给予我温柔?哪怕只是一点点都是好的。

  我哭得更厉害,但此时此刻,我的身边并没有宋恒。

  没有我真正喜欢的人陪伴我流泪,陪伴我伤痛。

  (5)

  宋恒的那班飞机已经起飞了,我在机场门口打车回家,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的那一刻,我听见飞机在空中飞行的声音,我抬头看着雨后天晴的蓝天,那架白色的飞机渐行渐远,也把我最爱的人一并带走了。

  (6)

  宋恒。

  从此,我的人生不再有你,你的人生也不再有我,我们的人生终究还是变成了两道平行线,一生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在爱情没开始以前,你永远想象不出会那样地爱一个人;在爱情没结束以前,你永远想象不出那样的爱也会消失;在爱情被忘却以前,你永远想象不出那样刻骨铭心的爱也会只留淡淡痕迹;在爱情重新开始以前,我只能卑微的躲在回忆里,憧憬着你和她的未来。

  这一次,我真的失去你了。

  希望你爱的人都比我爱你,希望我爱的人再也不会像你。

  我会过得更好。

  宋恒,希望你也是。

  (7)

  我是宋恒。

  那天在机场,我看到了许婧的身影,但我知道,我已经伤透了她的心,所以我也没有勇气回头去看她,只能无视她的存在。

  过安检的那一刻,看见她满脸都是泪痕,我心下一紧,很想跑过去,去安慰她,但是却找不到一个安慰的理由。

  她给我写的那封信我并不是没有看见,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要如何回复她。这几年来,我不是不知道她对我的心思,其实我也很喜欢她,但是因为许梦,我一直都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在遇到许婧之前,我曾对许梦承诺过,我一定会保护她一辈子。而那个时候年纪太小,只是高一,可是女孩子总喜欢把这样一句幼稚的话当作承诺。而我,也只能履行自己的承诺,我当初的一句戏言,成全了我和许梦,却也成了我和许婧之间永远也跨不去的坎儿,而我却无能为力。

  那天看着许婧伤心欲绝在雨中狂奔的样子,我的心痛得令我无法呼吸。我知道我的心里早就有了她,只是自己太过固执不愿意承认而已。

  但是我也做不到丢下许梦,毕竟我们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而我对她也早有承诺,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丢下她,那样对于她太过残忍。

  可是许婧一直都和我保持着同学关系,即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喜欢我,但是谁都没有承认。那个时候的我迷迷糊糊的做下了一个决定,就让我狠下心去伤害她一次,这样她可以去寻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照顾她一生,而许梦也不会伤心。在我看来,这是对我、对她,最好的解决方法。

  但我却没有料到在那之后,我的心有多疼。

  我回了一封信给许婧,这封信是我在去美国之后才写的,我寄给了她,我希望她能够忘记我,我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我舍弃了我平日里潦草的文字,工工整整的,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这封信:

  “许婧:

  我庆幸,在我最珍贵的青春年华里,我能遇到你。

  我知道我已经深深地伤害了你,我知道我现在无法弥补你所受到的伤痛,但是,许婧,请你务必记得,时间会慢慢沉淀,有些人会在你的心底慢慢模糊。学会放手,你的幸福需要自己的成全。

  忘了我吧,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你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他会给你一生的承诺。

  而我,终究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我无法承诺你一个未来。

  我们的青春如此无奈,太多的回忆变成了伤怀。你一定要过的比我更好,我才能安心。

  对不起,原谅我最后还是负了你的一片情。

  宋恒

  14年8月”

  信寄出去的那一刻,我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许婧这个女孩已经从我的生命里远去,随着这封信一起远去,从此再也不会回来。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我轻轻地说,“祝你幸福。””

  “最后一段是……”

  “几个月以后,我收到了他的信,信上写的内容,和最后一段差不多,后来那个作者改了一下人称,把他改写成了最后一段。”

  许婧喝着咖啡,苦涩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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