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却见太乙挤眉弄眼：“哎呀！魔界的那小太子当了天帝吧？你不是毁了人家的老巢，你还不救人家妹妹，而且前些日人家为了你……唔！”太乙不知又想说什么，偏拿手去捂了嘴，生生咽下后半句话，才道：“咳，所以你敢去天宫吗？”
“哎呀！你要是敢，这小水仙就还能救上一救啊！”
这老头儿，是诚心要看我笑话，还是真心想救涯罗？
“仙人，”我拱手作揖，“您要我做什么，您不妨直说。”
“咳，也没什么难的。”太乙捋着白胡子，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你到九重天的瑶池去讨一瓶蟠桃露，这蟠桃露呢，顾名思义，就是桃王树上结的琼露，有养活花草生灵的妙效，你若取回来用在小水仙身上，小水仙自然就不枯了。”
瑶池？我愣住。
九重天的瑶池，早已被圈进了天宫，管理瑶池的散仙和守护的神鸟也归入天宫，重列了仙班。
难道叫我光明正大的去要？我抖了一抖，算了吧，我的脸皮还没那么厚。但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只是，偷的话，我一个人，连个放风的都没有，心里难免有些没底气。想当年，在魔皇宫的时候，仗着冰月的纵容我与雪宝还曾到琅嬛司顺过好些东西，当时我俩的配合只有四个字：天衣无缝。
“哎……”我叹口气，如果雪宝在就好了！
“娘亲！”
哦？我是幻听了吗？我急着朝声音来处望去，就见一只浑圆高大的纯白雪狗奔进寺门，竟是阔别两月余的雪宝！
雪宝奔进来，抖了一抖，长软的皮毛里跳出一只红眼睛的兔子，还未沾地就幻成了一个桃夭艳影的玉质佳人，正是华殷。
真是天助我也！
我正担心自己对那天宫人生地不熟的不好偷那蟠桃露，雪宝就来了！正担心这不正经的老仙翁照顾不好涯罗，华殷就来了！
“妹妹！我可想死你了！”华殷朝我扑过来，结结实实给了我一个熊抱，直把我和化成人形张开怀抱欲扑向我的雪宝搞得愣在原地。
这这这，我和华殷何时好到了这种地步了？
我听着华殷肝肠寸断的哀嚎，只好抱歉地看着雪宝，轻轻安抚她的背。华殷好不容易抱够了放开我，抹了一把光溜溜的脸，朝我笑道：“好妹妹，我相公呢？”
呃……
我将托着水仙的玉瓷瓶捧给她，很放心由她照顾涯罗。
“可是雪宝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呢，还来的这么快？”我很是奇怪，我也才到菩提寺半天而已吧。
“还说呢，叫你们去找无影尾，居然把自己找丢了，害得我担心受怕。”雪宝蹭过来，继续道：“若不是后来遇上那逃掉的大狼妖，我到现在都找不到你呢！”
“狼妖？”哦，定是我放走的那只，“可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遇见他，你就能找到我？”
那狼妖好像并不知道我的行踪吧？
“哦，他说爹爹救走了你，刚好麒麟小叔叔派人来说爹爹回了天宫，我便和华殷姐姐回天宫了，又发现你不在天宫，我就偷偷启动了司南，司南虽然找不到你却能找到位列仙班的涯罗哥哥，所以我们便一路追着你们赶过来了……”
“雪宝啊，”我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问他：“狼妖为什么说冰月救了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遇上凶残的饕餮差点被打死吗，还好有爹爹救你啊！”雪宝摸摸脑袋，一副“你失忆了吗”的样子。
我道：“你确定是冰月救的我？”
雪宝道：“狼妖说，当时他因为害怕所以藏到山洞里，就看到你被甩到石壁上以后，你头顶的云雀忽然就变成了一个男人，穿一身紫袍，拿着一把青玉扇子，然后就与饕餮斗起来，再然后就用扇子封印了饕餮把你抱走了……根据他说的，难道不是爹爹吗？”
“原来那小云雀就是爹爹呀，嗨，怪不得只跟我们俩亲近呢……”雪宝滔滔不绝，我却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许多事渐渐显现出与我认知所不同的轮廓：
那些锦鲤鱼说有个男人抢了镇河之宝水蒺藜，它们说那个男人的眼睛流着血……
“仙人！”我抓住太乙的手，轻颤道：“水蒺藜，洪荒沙蒲河的水蒺藜是干什么用的？请告诉我，请您告诉我，啊？您告诉我！”
“唔，水蒺藜啊……哦，那是万年龟的宝贝呀，我虽不太清楚别的，但它可是四大邪物之一呀，能叫人无声无息的陷入混沌呢……”
陷入混沌？所以那夜不管冰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记得是吗？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突然觉得眼睛胀的不像样，竟是从未有过的酸涩，这双眼睛，不是我的……
那位醉酒吹箫的“姑娘”，是他！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娘亲，你怎么哭了？”
我看着手足无措的雪宝，哽咽道：“你此次回天宫，可见到你爹爹？”
“未曾见，青偃说爹爹要修炼上乘仙法，所以闭关了……哦，对了，现在青偃是天帝了，爹爹把天帝的位置给青偃了，为此小叔叔和三公主都很不高兴，三公主到现在还在闹呢……”
雪宝摊摊手，又道：“其实吧要我说，这样挺好的，爹爹做天帝的这一百年来我都没见他笑过，可想而知，这天帝之位不是个好东西……”
所以，冰月连天帝之位都不要了？
入主天宫，统一六境的至尊之位，难道不是所有男人都为之癫狂的权力顶峰吗？如今冰月将握在手中的天下轻言放弃，那么他的眼睛，一定是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我捂住隐隐作痛的心脏，分不清那涌上来的五味杂陈的复杂……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不是恨我入骨，不是要将我挫骨扬灰的吗？
“雪宝，带我去天宫好吗？”我有些踉跄。
“啊？你去天宫干什么？别去了，天宫没什么好看的。那个，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就交给我，我一定会办好的！”雪宝拍着胸脯，脸上却很是抗拒我的要求。
我绷紧脸色，急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想我去天宫？”
雪宝被我吓了一跳，忙解释道：“不是……哎呀，还不是青偃，他可讨厌娘亲了，前日我来的时候还听见他和小叔叔在骂娘亲呢，他如今好歹是天帝，娘亲要是去了天宫，还不任他搓圆捏扁……”
雪宝接着嘟囔道：“青偃可不是爹爹，只会吓唬娘亲，雷声大雨点小的……”
我有些怔愣，竟连雪宝都看出来冰月不会对我怎样。为什么我就深信他想真的将我挫骨扬灰呢？
我终于有些清明，怕是为了减轻我心中的罪孽感吧，我宁愿相信他是真的恨我，相信他是真的想我死，只有这样我才能逃避一些对他的歉疚，逃避一些早已烙进我心底的关于他的感情……
我辜负了他的深情，也辜负了自己的心。我只想着如何如何亏欠寥尘，却忘了活着的他、爱我的他、恨我的他才是最煎熬的人。
他一定很痛苦吧，不然也不会因为救了我，而难受的去喝他最讨厌的酒，一醉方休。可他的爱终究是抵过了恨，所以才会换他的眼睛给我……
冰月，你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傻呢……
你叫我该怎么办，叫我以后如何敢再面对你？
这世间的痛，原来不只生离死别才叫人噬骨铭心……
“雪宝，带我去天宫吧，我想见见你爹爹，你帮我好吗？娘亲只有你了。”
九重天，南天门。
恢宏大气的汉白玉门矗立在云雾缭绕的彩虹间，把守的天兵天将威严以待。
雪宝有些急，喝道：“你们连我也不认识了？我可是天帝亲封的北斗星君，为何不让我过？”
“星君您当然可以，但您怀里的黄莺鸟不行……”银盔的打头将军一丝都不肯放松，直把雪宝气得冒烟。
“本星君带个宠物都不行？”
“还请星君不要为难小的，小的也就是个守门的，奉命办事，您看……”
我幻出人形，向那将军道：“就请将军向天帝禀一声，就说老朋友名拾幻的来看望他了，天帝他一定会见我的。”
“那好，请二位稍候。”
说罢，那将军便马上派了一个小兵去通禀。
青偃自然会见我，而且迫不及待，我把他的美人害成这样，他恨不能立刻来扒了我的皮呢。
果然，我与雪宝正候着时，冷不丁听得远处一声大喝，登时叫我头皮发麻。
“拾幻！你居然有脸来这里！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青偃这一句怒喝怒完时，也来到了我的面前。
来人如风一般袭过来，堪堪停在我寸尺远。
他瞪着喷火的眼睛，身体抵着我，就这么面目狰狞的瞪着，也不说话。雪宝回过神，一把推开他，冷冷道：“青偃哥哥！你有话就好好说，离那么近干什么！”
青偃一巴掌拍在雪玉灵狗光溜溜的脑袋上，拧着眉喝道：“狗娃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叔！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