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一天之中阳光最为炙热的时刻。
柳镇一条小河边的绿树成荫下。
着张扬红衣的青年抱着一位显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任凭男人怎么冷淡模样也不松开环着那人腰肢的双臂,特别无赖。
“我才不管,大叔说好要陪我在镇上闲逛的。”月作愁靠在男人的背上,一身骄纵气。“所以今天下午什么都不许做,只能陪着我。”
男人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
“前两天我可是一直乖乖在客栈里等大叔的,”许是说到了不开心的事,青年声音都蔫蔫的,“大叔一点都不在意我,我明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来这里和大叔相会呐。”
怕是旁人听了这话早就心有悔意,对青年疼惜不已了,但男人显然不是那种人。“我并没有要求你这样做。”男人非常的铁石心肠、不留情面。
这番话听在耳里,顿了两息,月作愁果断假装没有听见的样子又把怀里的男人抱紧了些,反正不管怎样男人都只能是他的,呈口舌之快什么的他当然能体谅就会体谅。“大叔累不累啊,这里的景色我也看腻了,不然我带大叔去茶楼吃点心喝茶好不好?”
见男人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月作愁便松了箍着男人腰的手臂,要去牵男人的手,可就在这时男人却突然的退开了两步离了青年的身侧。
“大叔……”月作愁看一眼自己伸空得手,又慢慢把视线转向了男人,眼神里面的暗色快要凝结成实质。
面色如常,男人依旧温声道:“我对你所有的态度早已尽数与你说清,还望你莫要再纠缠,可否?”
时间寂静一片里,再开口的依旧是男人。“就算是少年心性对某人某物起了兴趣,那现如今时间过了这么久,这份心喜也该消退了,而且你应知你这份心喜对旁人而言是困扰。”
清澈河边,绿茵草地。
青年的一身红衣仿佛都失了颜色。
“那你又知,第二次从心上人口中听到无情拒绝的话,我有多伤心啊大叔!”一句话说到最后,月作愁的声音都带上了厉色。像是再也不在乎脱去自己温柔的伪装,月作愁道:“我敬你、爱你、顺从你所有的心意,因为我觉得你是上天对我的赐予,我无比珍惜,可是你呢!”
“你年纪尚小,往后会遇见的人会很多,不必执着于此。”寻药即便安慰的话在月作愁看来都似嘲讽。
“哦?我年纪尚小,”月作愁嗤笑,“那大叔就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喽,呵,那为何就连一点点的爱怜都不肯施舍给我呢!”
面前的青年正是年纪最好的时候,张扬肆意,眉目精致,在午后暖阳里这样静静地看着,就像是一幅笔墨丹青画一般。
好像过了许久许久。
“你并不需要施舍”——这句话寻药不知为何却没有说出口。
恼人的沉默在两人间弥漫。
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红衣青年慢慢呼出了一口郁结之气,声音幽幽还带着哭意却语速极快的说:“我可能需要冷静一下就先行离开了。”
青年的轻功是极好的,所以待男人再抬眼看去的时候,对面早已连一片红衣边角都再看不见。
这处河畔离男人所在的客栈有一段路,加上原本上午男人就打算今天一天的时间就待在客栈里,去看完柳府主人赠与他的两本医典,现在终于有了空闲男人应该是要回客栈的,可不知怎么脚步迈向的却是顺河流而上的、一座挂着天香国色牌匾的茶楼。
坐在茶楼二楼临窗的位子,寻药难得的看着窗外出了神。
红木雕花四角桌上,茶香袅袅,一盘水晶糕里的透白团子包裹着各不相同的花瓣,漂亮非常。
许久,男人慢慢回神,看了看桌上,又捻起一个团子放进嘴边轻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着,直到吞咽下肚男人才察觉出了这水晶团子口感弹嫩软滑,又带着点点花香、透着丝丝蜜甜。
分明苦涩的茶却又要佐食这味甜的糕点,想来那青年说来茶楼想的也是吃这些糕饼点心,寻药知道青年从不会碰苦涩的东西……
“到底何必呢。”
一声轻叹里带着些许无奈。
入夜。
天沅客栈内烛火渐熄,就着月色在客栈后院里视线倒也清明。
楚祐欢早已把马棚里的马儿套上了缰绳,系在了客栈的后门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楚祐欢觉得男人去的时间有些久了。
傍晚时分,楚祐欢在客栈大堂用饭时恰好就遇上了归来的寻药,楚祐欢邀请对方一同用饭,也被回复了早已用过,遂只得做罢。其实当时楚祐欢便打算和寻药道别,毕竟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也够久了,加上伤势也早已愈合,可就在他要说时,寻药却先他一步道了今晚可要一同离去的约话。
去华阳坞的路于他倒也是顺路,楚祐欢点点头答应,再加上寻药说他不善骑术,又觉得马车比起骑马要慢,随后商定两人共乘一骥,两人就回房去收拾行李了,楚祐欢倒还好,行李里全部物件也只有近两日添置的一身新衣,可寻药的东西除了衣物、药箱和几本医书外想来也不会有其他了……
可为何迄今为止都快大半个时辰了,寻药依旧没有踪影?
楚祐欢想了想还是往寻药卧房去了,却哪成想房里不仅有男人还有一个红衣公子。
站在原本就打开的房门前,楚祐欢看着坐在床边怀抱着男人的红衣公子,眉头微皱。这红衣人他不知姓名,但这几日却也碰见过他和男人相处,只当这红衣公子是男人的友人,可现在两人亲密的模样又让他迷惑了。
“可是还未看够,打算直到我与大叔解衣入寝才想离开。”月作愁的带着不悦,声音里的更是隐约透露出敌意。
楚祐欢这个耿直的少年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出去你们继续”的脑回路设定,只是开口道:“先前寻公子与我约好今晚一同离开,我一直没有等到他,所以特意前来看看。”
奇怪的是,听到这话的男人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眼神望着楚祐欢眨也不眨。
“大叔与你约好一起离开,”月作愁笑了笑,“刚才我和大叔又重新商量过了,与你的这个约定算是取消了,若是你要离开现在就可,我和大叔暂时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卧房里,桌上的药箱还是打开的,散落在外的几只药瓶也未被收入其中,书案上的两本医书中一本也还是翻阅过半的摊在那儿,楚祐欢扫视着房内的情境,心里有种怪异之感。
“寻公子,你当真不要与我离开?”沉声又问了一次,楚祐欢蜜色面皮、面貌普通,现在微眯起眼睛讯问时,却有一种摄人的气势。再看男人依旧是眼神望着他,眼神里似乎有担忧和……驱逐之意?
月作愁却不为所动,“你不过是与大叔相识不过几日的生人,我和大叔比起你关系可要紧密的多,我劝你还是不要逾越。”
楚祐欢看男人确实从开始就没有反驳过月作愁的话,看上去两人依偎在一起也是十分亲密无间,而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质疑,想通了这些,楚祐欢道:“那在下便与两位就此告辞。”
十分爽快利落的声音之后,门扇相合的声音飘荡在静室里,空气中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直至消失,卧房里才重新响起了新的声音。
“大叔你看,这下可没有人会救你了呢。”
随即被抱在怀中人的哑穴被解开,可红衣青年怀中的男人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像是不愿再听到什么一般合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