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小铺的老板在门口支了个小摊,卖的是烧饼。刷过两面油撒着葱花的烧饼散出阵阵勾人的油香。
郑念被那烧饼勾得牙缝里直泛酸水,走不动道,便站在一旁看着烧饼摊前顾客来来往往,看着那个矮胖的老板忙得热火朝天。
一个眉目清秀的姑娘缓步走在小街之上,低眉顺眼,有些畏畏缩缩地不住地向四周转动眼珠,似乎在打量什么。
走到烧饼摊前,大约也是被那油香吸引,驻足不前。
老板端着一脸的笑纹,给上门的客人们仔细地拿油纸包过了烧饼递出去,送走了好几位客人。
姑娘下定了决心似的,终于迈开步子,朝那小摊走去。
“姑娘,买烧饼?”老板笑问。
那姑娘不答话,只伸出纤纤玉手来,指一指铺前的烧饼。
“我的烧饼可都是新鲜出炉的,还热乎呐!姑娘您要几个?我给您包上!”
那姑娘还是不说话,目光似乎有些焦急,催促似的看着老板。
“我知道您是想要烧饼,您要几个?”老板觉得这姑娘似乎有点奇怪。
莫不是个哑巴?
“您要一个烧饼?”老板拿起一个烧饼,试探性地看着她。
那姑娘似乎以为烧饼是要给她的,伸手便去拿,老板却退后了一步,依旧笑吟吟的,却伸出另一只手来,“好嘞,一个烧饼,两枚铜币。”
姑娘有些着急好像完全听不懂老板在说什么似的,急地跺了跺脚。
老板叹了口气,“小姑娘啊,我这是小本买卖,你要是没钱,就回去找家里人要一点。总不能你不会说话,我就可怜你白送你一个吧,镇子上这么多乞丐,缺胳膊少腿的也多了去了,我又不是富豪,我还能人人都照顾?何况……我看你这打扮也不像买不起一个烧饼的人家啊……”
郑念站在一旁看着,对这个姑娘倒是生出些许的同病相怜来。
可惜他现在也是身无分文。
老板正喋喋不休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出了六枚铜币,递到老板面前。
“三个烧饼。”
这人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身量修长,面容冷峻锋利,一身黑色劲装,绑带勾勒出结实的小臂,显得干练精神。
“看看,”老板对姑娘说着,一边拿油纸包了三个烧饼递给那个少年,“谁买东西不付钱!”
然而,少年接过烧饼后,立即便掏出了一个递给了那个姑娘。
那姑娘看着递到眼前的烧饼,不知是何意,竟有些不敢接。
那个少年似乎是耐心不怎么好,将烧饼塞到姑娘手中,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郑念顿时有些后悔。
他也很饿,他也很想吃烧饼,但那个小哥哥没有看到他。如果他也站在显眼处,那是不是也能有的吃?
然而郑念旋即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君子贫贱不能移,怎么能够因为饥饿,就产生想要别人施舍自己的想法呢?
太不应该了!
可事实证明,君子气节什么的,到底是不能当饭吃的。没有饭吃,君子也是受不住的。
于是,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一向觉得自己身体素质还不错的郑念,竟然饿晕了。
郑念的身体砸到地上的响动终于还是引起了在场其余三个人的注意,然而只有那个少年走到了郑念跟前。
其实那一刻郑念并未全然失去意识,只是眼前发黑,一时没有站稳而已。
再睁眼,眼前便是那个少年棱角锋利的脸。
那个少年就是范铖祁。
“你怎么了?”范铖祁问。
“我……我的钱财全都被人偷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哥哥,就像想起了门派中照顾他的师兄们。这么多天以来,郑念第一次感到鼻头有些发酸,感到无比的委屈。
范铖祁扶起了郑念,将那油纸包着的两个烧饼全都递给了郑念。
郑念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咬了两口,却又觉得白拿别人东西不好,于是将口中的东西艰难地囫囵吞下去,终于腾出嘴来,答谢道:“多谢这位哥哥。在下是百川派彭岩道长座下的弟子。请问哥哥尊姓大名?若是来日有机会,在下一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范铖祁原本已经转过了身,正待离开,听到郑念这样说,却又转了回来。
“你是百川派的弟子?”范铖祁问。
“是。”百川派是个小门派。没想到这位哥哥居然知道,郑念大喜过望。
“你叫什么名字?”范铖祁问。
“我叫郑念,是百川派六弟子。”
范铖祁点了点头,“郑念?跟我走吧。”
初次出山的少年心思单纯,没什么防人之心。心下觉得范铖祁是个好人,便真的三言两语间就跟着走了。
一边想着前尘往事,郑念已到了南山脚下。
此时夜已深了,山下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月光将整个南山照得一片透亮。
范铖祁走得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郑念便在山脚下漫无目的地转悠。心知被落下了这么久,还能找到范铖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范铖祁是不是真的来了南山。
但即便范铖祁不在这里,他也是不可能就直接这么回去的。
不过今天郑念的运气比较好。就在他以为今天这一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时候,郑念便听到了前方传来鼎沸的人声,看到了那一片晃眼的火光。
是一群什么人在哪里,不少人手中举着火把,用以照亮。
郑念屏息悄然靠了过去,找了一颗参天大树爬上树梢,既可获得一个较好的视野,也可暂作隐蔽。
不知那些是什么人,为何会这么晚的时候聚集在山脚下,也不知他们和范铖祁、和潜龙渊有没有什么关系,郑念决定先观察观察。
这群人人数不少,粗略估计大约有二十多人,分为两拨,看起来像是在对峙。
两边各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站在两方人马的前列,互相交谈着。
其中一人一身黑衣,郑念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身材高壮魁梧,抱手而立,看起来颇为傲慢;另一人则身材矮小,虽面朝着郑念,但却一身黑色斗篷,又戴着宽大的帽子,将整个人笼在其中,让人看不清长相。
这场面有些像在进行什么交易,两边的人都各自站在自己阵营之中,警觉地看着对方。
可惜离得太远,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