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投稿

第二章

小说: 半城烟火,半城繁花 作者: 玉休 字数:7107

  男子抱住惊魂未定的白玉婵,顺势搂住了嚎啕不止的公孙睿。

  白玉婵回首,男子玄衣与夜同色,兴许夜太凉,他浑身散发着深冬酷寒的冷意。

  “陛下!您可算来了,姐姐她,她要抢睿儿,还出手重伤臣妾!”惊魂未定的宣妃化作小鸟依人,偎在公孙奕怀里,怯懦得似受伤的兔子。

  将才白玉婵仗势欺人的脸孔一番而过,当下娇弱造作的模样,叶芙看着犯恶心。

  而公孙奕的手却搭在宣妃背后轻拍安抚,一下,又一下……

  看着看着,恶心化成了针尖,扎在她胸口,疼得钻心。

  夫妻三年,他从未如此温柔对待过自己。

  待宣妃收了低泣,公孙奕五指穿插在她手中,柔声宽慰:“有朕在,谁也抢不走睿儿。”

  那音色宛如三月春风,亦如那日芙蓉花树下,他对叶芙说,‘姑娘,醒醒。’

  往事总是不经意间将她一遍遍凌迟,叶芙鼻酸,却硬生生忍住眼角泛起的湿润。

  “公孙奕,你眼里是否从不辨是非黑白!”

  他眼里永远只有白玉婵,永远……

  宣妃拭泪,公孙奕这才目光沉如水的往叶芙瞥去,“朕眼不瞎,冷宫你若是不想住,大可走出这宫门,朕不想再看见你。”

  他是喜是悲,叶芙看不出。

  可,这话中的厌恶她还是听得明白的。

  “公孙奕……”她咬着唇角难以呼吸。

  他的意思,是要将她逐出宫门?

  这是她的家啊!

  三年了,她执着于他谋权篡位,却忽略了眼前这男人早已是权倾天下的皇上。

  他想杀她,好比捏死一只蝼蚁。

  他要折磨她,要她骨肉分离不过金口一开。

  “咚。”

  双膝及地,叶芙毫无预兆的跪在他面前,原本清灵的双眸漾开了水雾,“公孙奕,我求你了,江山你得到了,绊脚石已肃清,你就当发发慈悲,把睿儿还给我。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的眼前,带着睿儿远走他乡,此生此世再不踏进京畿半步!”

  这一跪,一生傲骨寸寸断,这一跪,叶氏祖辈皆蒙羞!

  公孙奕眼中惊愕一闪即逝,三年只宠幸过她一次,她却不哭不闹也不叨扰,眼下为了孩子,就跪在他脚下。

  “陛下,万万不可。”宣妃下意识的紧握公孙奕的手,“陛下,她是罪妃,偷跑出静心苑更是罪加一等,屡屡迫害臣妾,这种人怎能为人母呢?”

  公孙奕看着叶芙,却问的是宣妃,“依爱妃之见该如何处置?”

  宣妃眼波一转,话问到她份上,当然是以绝后患,“陛下厚德载物,叶氏谋反之人方能苟活于世,但为防微杜渐,还是……”

  她拖长了尾音,虽未点明,杀气却尤其重。

  叶芙挺直腰板,由下往上的盯着宣妃,仍是不屑,“想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本宫不是什么东西,本宫贵为皇妃,而你是罪人。”宣妃居高临下的睨着叶芙,挽着公孙奕的手臂,得志的扬起下巴来,“本想留你一条生路,是你不知好歹!”

  后宫之中哪有姐妹,若非叶芙霸占后位,她白玉婵早已是晋朝皇后!

  “来人。”公孙奕烦躁的蹙了蹙眉头,冷冷的视线从叶芙脸上收回,“送叶氏回静心苑,没有朕的允许,不可再踏出殿门一步,违者,杀无赦!”

  言罢,他转过身,揽着宣妃的腰,额头抵在公孙睿眉间,冷厉渐渐褪色,“睿儿别怕,你要记着,父皇会护你周全。”

  叶芙咬着唇,盈盈双目里睿儿神色懵懵懂懂,怕是再过几年,他就会认贼做母!

  她以为自己求他,他会心软。

  她怎么傻?

  对他来说她只是一颗棋子罢了,白玉婵才是他朝朝暮暮的人儿……

  “娘娘,吃点东西吧。”

  青鸾端着薄粥放在桌上,这都两天了,叶芙失魂落魄的坐在杌子上,双眼无神,似掏空了三魂七魄。

  “娘娘,您好歹吃上一些,这样下去,身子吃不消的。”

  青鸾磨破了嘴皮子,她视若无睹,罔若未闻。

  “哎。”

  青鸾只得叹了口气,“娘娘,奴婢去给您做点开胃菜可好?”

  暮色四沉,叶芙没察觉青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唯有烛光悠悠,夜凉如水。

  自古帝王最无情,无论是父皇还是公孙奕,都一样。

  不同的是,父皇滥情好色,公孙奕只谋江山。

  算来,她今年双十年华,白活了一遭似的。

  “娘娘,歇息了吗?”

  门外试探的问话,出自于声色尖锐的阉人。

  “娘娘,奴才福安,您应当认识的。当年,太上皇在世时,奴才曾服侍先皇。”来人大腹便便,提着食盒,笑得灿烂,“娘娘,这冷宫之中无人问津,怕是寂寞了吧?”

  叶芙冷冷的扫了福安一眼,福安笑得更谄媚了,“娘娘。”

  这一句,他的手已搭在叶芙肩头轻轻揉捏,“想当年,您还是公主殿下,奴才啊,就天天仰慕着您,谁想得当初舞姿倾城的您,会落到这般境界。”

  “松开!”

  叶芙冷脸低喝,眸光凌厉倒还有几分威严。

  “娘娘,您莫恼,我一个阉人就是有心也无力不是?您啊,想开点。”福安在她肩头拍了两下,意味深长接着道:“只要您啊,好好跟着奴才,奴才保证,以后锦衣玉食照旧,不会亏待你的。”

  “我说,放手!”

  叶芙加重了音调,震得福安胖手一抖。

  他咽了口唾沫,仍是一意孤行,“娘娘,你总不想老死在这静心苑吧?”

  叶芙霍地起身,指着门口呵斥:“给我滚!否则,我叫侍卫把你抓起来!”

  “嘿嘿,娘娘,你别吓唬奴才了。”福安贼眉鼠眼的盯着叶芙,半点无怵,“都打入冷宫了,谁还管你死活?”

  说罢,他近前一步,指尖贴着叶芙的腰摩擦,“您啊,当年在太平盛宴那一舞,令奴才魂牵梦绕夜不能寐,这腰啊,堪比杨柳……”

  “滚开!来人啊!”叶芙只觉反胃,推开福安,这才有些怕。

  福安虽是阉人,但好歹是男子之躯,身形比她大很多。叶芙的反抗于他而言如小猫挠爪,当下拽着叶芙的手臂,搂她在怀,猴急的亲吻着她面颊,“娘娘,您可真香。”

  “混账!竟敢非礼我!”叶芙又急又恼,娇小玲珑的身子却被福安紧紧抱住,难以挣脱。

  “娘娘,您别白费力气了,越是骂得狠,越是让奴才心痒痒。”福安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这会儿她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推搡中,福安轻而易举的将她压在床榻,拨开她胸口xie衣,“娘娘,奴才终于得到您了……”

  炙热的吻落在脖颈,叶芙绝望的闭上眼,烛光渐弱,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淌……

  回想一生,还余下什么?

  国破家亡,苟且偷生,连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都敢欺凌她!

  她咬破舌尖,血腥的味道蔓延开。

  呼——

  一阵夜风拂来,只听破空绽响,烛光湮灭。

  叶芙猛地睁开眼,借着月光,黑影飞身而入,手中寒剑迎面刺来。

  福安只觉后脖飕飕的凉,还没来得及回头已被抹了脖子。

  温热的血溅在叶芙脸上,她脑子空空,撑坐在床头,谢字迂在唇边,染着鲜血的利刃架在了肩头。

  叶芙绷紧身板,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这人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来杀她,福安倒霉送了命!

  “谁派你来的?”叶芙盯着黑影,心如明镜,她不过是打入冷宫的弃后,无权无势,要她性命者,无非是恨之入骨!

  来人并不答,剑起剑落。

  叶芙倒吸了口凉气,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石子破窗而入,正中刀刃,剑身居然硬生生断裂。

  紧接着又是一颗石子,黑衣人一个闪身,叶芙清晰看到另一人翻窗落地。

  这又是谁?

  很明显,来人功夫了得,平凡无奇的石子像致命飞镖,逼得黑影连连后退。

  黑影不甘示弱,连连挡隔,断剑石子迸出刺目火花。叶芙看得眼花缭乱,黑影手中剩下剑柄,直直往她后脑勺拍去。

  叶芙便是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娘娘……”

  是青鸾……

  叶芙虚弱的睁开眼,青鸾焦急的面容由模糊到清晰。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青鸾一抹眼角泪痕,破涕为笑,“娘娘,您有没有哪疼,奴婢去传太医来。”

  “没……没事。”叶芙坐起揉了揉后脑,钝痛昏沉。

  房中陈设如旧,窗棂残破,而她的被褥还染着福安的血!

  “青鸾,歹人呢?救我的人呢?”叶芙紧张的反握住青鸾的手,鬼门关过了遭,手心全是冷汗。

  青鸾被她捏着,莫名其妙的摇着头道:“奴婢不知,回来之时见侍卫追着喊说是有刺客。”

  叶芙握着她的手渐渐松开,还好侍卫来得及时,否则,她真要命丧今日。

  “都说近来动乱,约莫是贼人混进宫来。”青鸾安慰着,倒了杯水递给她。

  叶芙越过她肩头,桌上放着玉佩,是磕蓉花。

  “哗啦。”

  手中茶盏落地摔得粉碎,叶芙一个鲤鱼打挺赤脚踩在地上,两步到桌前拾起了芙蓉玉佩来。

  “轰隆——”

  惊雷劈下,滂沱大雨打在青瓦上,似一把把刀在她心房剜得鲜血淋漓。

  “公孙奕,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心安理得?”

  见芙蓉玉佩者如面圣,朝中持有玉佩者只有两人,一人是宦官朱戟,另一人是御林军统领古融。他二人都是武艺卓越,刺杀她易如反掌。

  “娘娘,怎么了?”青鸾瞧着雕花细致的芙蓉玉佩不明就里。

  “青鸾,他为何要如此绝情,一条生路也不留?”紧攥着温润玉佩,叶芙红了眼。

  仗着三年夫妻情分,她量他不忍心,可知公孙奕根本就没有心!侍卫来得再晚些,她会永远闭上眼,死在这冷宫之中!

  “娘娘,这玉佩怎么了?是奴婢门口捡的。”青鸾焦灼的看她眼睑挂着的泪,看不透一枚玉佩代表的含义。

  叶芙忽而失笑,攥着玉佩走出门去。

  雨帘里,电光将夜幕撕成无数片,她举起玉佩猛地向太和宫方向抛了出去,“公孙奕,你要杀我,我偏不如你意!你可等着,孽债我定一笔笔讨回来!”

  太和殿灯火通明,双头龙角伏案后,男子盘膝而坐阅览奏折文书。

  雷声阵阵,朱戟悄无声息入殿,毕恭毕敬道:“奴才参见陛下。”

  “事办得如何?”他未曾抬眼,灯火中,目光专注。

  “回陛下,未能取皇后娘娘性命。”

  他颔了颔首,翻开新奏折,拂手令其退下。

  “陛下,已至子时,江山社稷固然重要,陛下您的龙体更为重要才是。”宣妃施施然近前,接过宫娥手中的汤碗放在案边,“陛下,这是臣妾给您亲手熬的八宝汤,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嗯。”

  公孙奕冷冷淡淡应着,不去碰也不去看。

  宣妃习以为常,媚眼有意无意的往朱戟瞟去,朱戟对上眼色,福着身退出了殿门。

  “陛下,臣妾喂您。”待着朱戟离去,宣妃轻轻捧着碗,舀着汤到唇边吹凉。

  公孙奕随手替换奏章,顺带挡开了送来的汤匙。

  宣妃识趣作罢,浅浅笑着,梨涡如酒盏,倚着他的肩,伏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今夜不如留宿凤禧宫?臣妾准备了歌舞,叫陛下舒舒心。”

  公孙奕剑眉不留痕迹的蹙紧又展开,漫不经心道:“夜会兵部尚书,无暇。”

  宣妃面上笑意略显凝滞,旋即维持着僵硬神情,“是臣妾鲁莽,陛下政务要紧,臣妾先行告退。”

  公孙奕扫了眼手边汤碗,粉色瓷釉,一朵芙蓉层叠绽放,他恍然失了神。

  夜里的凤禧宫,偌大的宫殿清清冷冷。

  宫娥细碎的脚步,在殿里响起了回声。

  “启禀娘娘,陛下去了静心苑。”

  宣妃正沏着一杯桃花茶,顿时动作一僵,“进去了?”

  “没有。”

  宣妃嘴角浮出隐晦笑意,续将茶水满上,“陛下还不舍得杀那贱人,本宫倒是想看看,他能留到几时。”

  腊月底,皇宫在冰雪中沉寂,却又在开岁夜鲜活。

  处处宫灯,喜乐悠扬。

  太平宫外梅花昂扬枝头,宫中长宴,文武百官聚首,而个个面如死灰,饶是歌舞升平,却无一能展露笑颜。

  “今日开岁,朕敬诸位一杯。”高坐龙椅,公孙奕龙袍加身,修长指骨握着青铜酒盏,仰头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愿我晋朝永世太平。”

  整齐的喊声直冲云霄,百官相续饮下美酒。舞姬婉约入殿,韶乐起,窈窕身姿舞动,火红衣袖似烧红的云霞。

  众人定睛注视,为首女子娇小玲珑,柔软的身段似满弓,纤细的指尖挽出花来。

  “这……”百官惊奇,两朝元老的太傅双眼泛直,“仙悦舞,这舞,妙!妙!妙!”

  连声三个妙,鼓掌声此起彼伏。

  也不知是否酒过三巡醉意上头,当下有人接话道:“多年前曾一睹前皇后舞姿惊鸿,此女子比之前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咚。”

  突如其来的异响,公孙奕的酒盏重重压在案上,霎时间凉气灌入,殿中鸦雀无声。

  言语之人醉意全无,噤若寒蝉埋下了脑袋。

  唯有跳舞之人似彩蝶般转着圈,蹁跹的裙摆令人眼花缭乱。

  “各位爱卿,守岁之时应与家人团聚,都回吧。”公孙奕冷眸瞥过众人,寒着面容。

  自知说了不该说的,百官恭贺之后,徐徐退出殿中。

  一曲终了,女子欠身,退居一旁执起一杯酒来,“陛下,小女子敬陛下一杯,仙悦一舞,江山永固。”

  公孙奕见她低着头,面纱之下,难以辩出模样。

  他未曾开口,食指点在桌案轻敲了三下。

  女子心领神会,广袖遮面饮下清酒,续而,又掂起桌几的酒壶来,迈着细碎步子向着高位走去,“陛下,奴婢为您斟酒,这守岁之夜,自当一醉方休。”

  朱戟伫立在公孙奕身侧,见状惊疑不定。

  宫中舞姬如此大胆还真当前所未见,意图攀龙附凤者不胜枚举,这般堂而皇之的少之又少。

  然而,公孙奕懒散的往龙椅轻靠不置可否,朱戟也不敢贸然阻挡,目视着女子缓步至他身边。

  清酒斟满,公孙奕薄唇勾起,左手捋着袖口,右手捡了个空杯,“再来。”

  女子依他意倒了两杯酒,满满当当正好,再多一分就会溢出杯沿。

  公孙奕掂起一杯来,女子怔了怔,举起了另一杯。

  他探出握着酒盏的手与她手腕交错,绕了半圈凑到了唇边。

  女子猛然愣住,不止是她,朱戟也懵了。

  两人交杯,这是新婚夫妇合卺酒的仪礼。朱戟不傻,暗自揣度八成是陛下动了心,当即俯身带着一干宫婢侍从退出太平宫。

  空空荡荡的殿中只余他二人,女子却无进一步动作。

  “怎么?还不满意?”公孙奕轻笑,沉凉凤目锁定着女子清灵的眼,“多年前,太上皇以酒入药,让朕要了你,故技重施有趣么?”

  女子纤细的手不自觉一抖,酒撒在嵌金的桌台。

  公孙奕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薄凉唇翘起的弧度似在嘲笑她的愚蠢。

  “你既然知道是我,为何还让我留在这?”叶芙不再捏着嗓子,时隔四月,她筹划了这一切,不曾想,方打了个照面就被他识破身份。

  “朕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公孙奕依旧搭着她手腕,酒盏贴着薄唇,啜了口。续而,他放下,斜斜的往她湿润手背瞟去,“酒里下了什么药?怎么不敢喝了?”

  一语中的,叶芙手抖得愈发明显,连带着袖口舞衣嵌着的铃铛清脆作响。

  为他斟的那杯酒,砒霜夹在指甲里,谁想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调换了去。

  她垂下眼,杯中波光粼粼,册封之夜的场景在眼前清晰。他说思虑三日,而父皇却连三天都怕夜长梦多,匆匆逼迫公孙奕娶她。

  “没错,我是下了药。”叶芙搁下杯子,反而坦然冷静,“横竖都是一死,我不怕。”

  闻言,公孙奕眉梢挑起,须臾后,倚着龙椅笑意更深了,“朕要杀你方才就杀了。”

  “岂不是我还得感谢陛下?”叶芙负气的放下杯子,“此无旁人,陛下别再假意惺惺,叶芙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扬起下巴露出雪白脖颈,弑君,乃是她破釜沉舟的决定,不成功必成仁,踏进太平宫,她便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昭阳,你说完了没有?”公孙奕抬手揉着眉心,隐隐透着不耐烦。

  “别再提我名号!这是我父亲赐的封号,你不配提起!”叶芙积压了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犹如火山喷涌,歇斯底里吼起来,“公孙奕,屠杀我叶氏六百,囚禁我父皇三年,就连我的睿儿你也要转手赠予白玉婵,我欠你什么你要赶尽杀绝!”

  公孙奕眼色渐冷,眸如深海,叶芙仿若未见,委屈疯长,“你根本没爱过我,为了登上皇位你泯灭良心!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

  泪水滑过唇角,苦涩滋味在舌尖蔓延开。叶芙早已泪眼婆娑,他的面容在眼前模糊不清。

  “公孙奕,你就是个畜生,丧尽天良的混蛋!”

  她指着他放肆的骂着,尽情宣泄不满,整个晋朝,怕是只有她叶芙敢这么大放厥词。

  突然,公孙奕猛地起身,长臂扼住她后脑,隔着面纱,粗重的吻蓦然封住了她舌尖的话。

  “唔——”叶芙瞪大了眼,使力推搡着他胸口却无济于事。

  吻,持久粗鲁。

  叶芙挣扎着快要窒息,终于他松了手,却转而将叶芙打横抱在怀中,阔步迈下台阶,“你要的,朕给你!”

  叶芙不胜酒力,不过一杯酒,潮红浮面,心神无主。

  处处宫灯红似火,风雪飘零,满院的白。

  未央宫她许久没踏足过,九尺龙榻白玉床,金丝薄缕软龙衾。上次他酒醉送回时,已是一年前。也正是那次,他酒后失智才有了睿儿。

  “公孙奕,你想做什么?”她身子绵软的支撑坐在床头,怵惕望着宽衣解带的公孙奕,一张脸烧得娇俏。

  “如你所愿。”他斜着扫她一眼,xie衣滑落,坚实的胸膛光洁。

  叶芙倒吸了口凉气,她想说……

  下的是砒霜,并非cuiqing散……

  雪暮暮,寒风凛,一清早的未央宫,宫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昨晚你们看见陛下带谁回来的?”

  “听闻是舞姬。”

  “瞎说,我可听说了,静心苑那边前皇后逃出来,那人啊,八成是前皇后!”

  “咦?前皇后侍寝,岂不是要起死回生?”

  宫娥訾议热火朝天,丝毫没注意到立在身后之人。

  “大胆奴婢,信不信我绞了你们舌头!”巧儿听不下去,呵斥道。

  宫娥回首触及一张堪比陈年锅底的面容,那桃花的胭脂也掩不去的惨白,当下小腿发软伏跪在地,“宣妃娘娘饶命,宣妃娘娘饶命。”

  宣妃哪有心思处置这些宫婢,疾步入殿直奔寝宫而去

  “陛下!”

  叶芙昏昏沉沉睡梦中,忽闻宣妃声色便睡意全无。

  她抬眼看去,芙蓉花的屏风外映着颀长身影,宫娥正为其穿衣。

  模糊的记忆逐渐明晰,叶芙垂眼瞧着青丝遮挡的光溜身子,面上一臊,旋即恼怒涌起。

  人面兽心的公孙奕,竟然要了她!

  “陛下。”宣妃步至寝殿外,压着怒意匿笑,“陛下,您昨夜独自一人就寝怎么没到臣妾宫中品茶?”

  “醉了,入睡早。”公孙奕云淡风轻道,龙袍着身仪表堂堂。

  宣妃探了探头往屏风后望去,试图窥探又不好大张旗鼓,只得清了清嗓子道:“陛下,睿儿会说话了,昨晚唤了臣妾一声母妃,真是乖巧得不得了。”

  睿儿……

  叶芙气血上头,想象着睿儿唤宣妃的场景,当即披上xie衣落地。

  公孙奕淡漠应之,宣妃正欲讲些公孙睿的趣事,叶芙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白玉婵,你怎么有脸说起睿儿!”

  宣妃故作惊诧,“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少废话,带我去见睿儿!”

  叶芙说着就要拖宣妃走,却被公孙奕拍开,“玉蝉不必理会,陪朕早朝。”

  二人相视一眼,宣妃搀着他又抽出手,“陛下,臣妾有话同姐姐讲。”

  公孙奕方瞥了眼叶芙,眸光依稀是冷的。

  “姐姐,今儿是初一,你可记得是什么日子?”目送公孙奕走出寝殿,宣妃皮笑肉不笑,颇有狐媚之相。

  提到初一,叶芙的脸色化作寒冰,“你想说什么!”

  她永远不会忘,四年前的正月初一,正是叶氏余众横死宫门楼之时,血流成河,惨绝人寰。

  “臣妾只是想提醒姐姐别忘了去祭奠,开年陛下大兴土木,姐姐想祭奠都无处去了呢。”说完,宣妃欠了欠身,随公孙奕离去。

  叶芙杵在原地,好半晌回不过神。

  大兴土木?公孙奕要掘了陵园?那,可是叶氏列祖列宗,她的家人,父皇,叔嫂,皇兄,全长眠于陵园中!

  从内殿往外望,玛瑙珠帘的殿外,公孙奕为佳人披上鹤氅。

  一面柔肠,一面罗刹,为何,给她的永远是无尽折磨!

  “公孙奕,你不得好死!”

  她大喊出这个名字,顺走侍卫佩剑,身如飞燕低舞,一剑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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