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教所的日子里,小男孩一直都在想着那个说他是好人的孩子。
出来后小男孩上了学,学校里的同学都避他三尺。说他是杀人狂。
他就越发思念那个孩子。
直到他长大以后,上着大学,在街上走路的时候。
看见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男孩是当年的那个孩子,面容长开了,但还是有些俊秀的青涩。对女孩笑得满面阳光。
女孩长得甜美可人,正在对男孩撒娇。
小男孩一直对那个叫马文才的孩子难以忘怀,那种心情在看到这一幕时爆发了。
他恨不得杀了这个女孩。
那种思念早就已经扭曲成了爱意……或是……占有欲……
长大以后的小男孩看着清秀的,长大了的孩子,想要把他留在身边。
但是他怕这种感情吓到少年。
……
……
“那个小男孩后来告别了小孩,遇见了一个和小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海善公主。”温彻把故事截止到离开小孩的家,匆匆忙忙地收尾了。
马文才静静听着温彻把故事讲完。
“这么说你就是这个小男孩了?”
“正是。”温彻叹了口气。
“那那个小孩是海善公主?”
“非也。”温彻的表情看得马文才心里毛毛的。
月光透过竹叶撒在二人身上,温彻的侧脸拢在阴影里,显得难以捉摸。
“你想说什么,讲那么多了,也该说了。”
“我希望你活下去,以海善公主的方式。”
“海善公主的方式?”
“他出生就被谎称为女儿,皇帝赐他海善名号,”温彻看了马文才胖胖的脸,“因为之前朝代有女尊掌权,所以他还是没有被排除在夺取皇位的人之外。”
“……”太可怕了……
“我为了让他活着,便让他在外人面前显得堕落,纸醉金迷。”
“公主的一切不能为外人所知晓,就是公主府只有我一个下人的原因。”
“……”这么一想,所有问题都能解决了……但是,这个温彻说的……似乎有些熟悉,他能不能信任……
“我值不值得你的信任,由你来决定。你要是想活下去,只能听我的。”温彻站起来,藏青色的衣摆在眼前模糊不清。
马文才看着温彻走远,扒拉开了酒罐的盖子,猛灌一口。
酒味刺鼻,入口辛辣,一直呛得他面红耳赤,咳嗽连连。
马文才把嘴里的酒拼命咽了下去,顿时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就是喝酒的好处……
忘记所有事情,所有情绪,只有那不清醒的,自己的空间……自己一个人……
……
……
“哎……”罗老大指着地面对罗老三说,“那个喝酒的胖子不是公主吗!”
“而且他喝的还是你的那瓶。”罗老三撇撇嘴,在屋顶往后挪了挪。
“……”公主怎么会喝酒啊?
罗家三兄弟看着马文才躺在竹林里的地上,衣衫不整,不停地往嘴里倒酒,呛到嗓子也不介意,只是一直吞咽着。脸色苍白。
“啧啧……真是喝出了借酒消愁的意境……”罗小四啧着嘴,“要不要去扶啊?”
“公主能有什么愁?”罗老大表情复杂,“只是贵人家的风趣而已。”
唐小四耸耸肩,跳下屋顶。罗老三看了马文才痛苦纠结又解脱的表情,瞟了一眼罗老大。
罗老大回过神,在他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也跳下了屋顶。
“还愣着干嘛!快走!等一会有人来了!”
“……”罗老三犹豫了一会……
……
“你去哪!”罗小四眼睁睁看着罗老三跳进竹林。
“走。”罗老大看着墙外探进来的竹子晃动了几下,往罗小四的后背拍了一巴掌。
“他会后悔的。”
……
……
马文才眼神朦胧,看见一片蓝色。
“天亮了?怎么那么蓝?”
罗老三沉默不语,把马文才拽起来。
“这酒挺贵的吧?”马文才头脑一片空白,看到了一个似乎可以倾诉的人,想到什么就讲什么,毫无顾忌。
“是的,公主。”
“你别叫我公主!我才不是公主!我只是一个学生!我又没犯法!”马文才拍开罗老三行礼的手。
“我担不起!这里好危险……”马文才鼻子一酸,流起泪来,“这酒都比二锅头贵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听着马文才胡言乱语,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莫名觉得他很可怜。
“你是谁呀?”马文才突然问。
在马文才的视线内,罗老三的脸在夜幕里和衣袍的蓝色混为一体。
“罗御……”罗老三看着马文才满是泪水,亮闪闪的眼睛,不禁把原名说了出来。
“罗御……我可不是公主!你带我回去吧!温彻到底是什么人!”马文才胡乱抓抓头发,说的话越来越乱。
“……”罗老三费力地抱起马文才,把他往回带。
马文才的裙子上全是烧鸡的油渍,满脸都是泪水,头发全粘在脸上,整个形象惨不忍睹。
在罗老三的怀抱里,马文才很快就睡着了。
“……”罗老三把马文才使劲儿扛到肩上,然后带到了公主寝宫。
放到床上的时候,马文才的怀里突然掉出一个小木盒子,滚到罗老三的脚边。
“……”这是……罗老三捡起木盒,看了一眼熟睡不醒的马文才,犹豫片刻,打开了木盒。
里面装了几粒黑色的药丸。
罗老三拿起一粒闻了闻,皱起了眉头。
“这药味……”很古怪……似乎并没有这种药……还是拿给老大小四他们看看吧……
罗老三把木盒盖上揣进袖子,给马文才盖上被子。突然间听见开门的声音,就跳上了梁木。
……
罗老三看见一片藏青色的衣角。
是那个自称温彻的下人……
温彻关上了门,走到床边,眼神无比痴狂。
“小才……你是我的了……哈哈哈……”温彻把头贴在马文才的胸膛上,小声呢喃着。完全没有白天的温文尔雅。
“……”罗老三躲在梁上大气不敢出,也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吃了这个……你就可以活下去……我怎么会让你死呢?公主……”温彻听着马文才的呼吸声,自言自语。随即掏出一个锦袋,把一粒药丸倒进手心。
这个……是木盒里的药丸!罗老三瞪大了眼睛。既然温彻不想海善公主死,那这个药丸到底是干什么的!
温彻把药丸溶在一碗水里,扶起马文才,喂给他喝下去。
当一碗药水都喝完的时候,马文才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
“!”罗老三看着马文才迅速膨胀的身体,觉得袖子里的药丸很烫手。
没想到公主的胖不是她自己造成的,而是温彻搞的鬼!
“没想到你今天还吃了烧鸡,真是太影响药效了。”温彻的表情有些嗔怪,但是又非常温柔。
罗老三看着温彻含情脉脉地看着更胖了的公主,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温彻果然不简单!他放缓了呼吸,一动不动地趴在梁木上,隐藏自己的身形。
温彻看着马文才的身体整整胖了三圈,才恋恋不舍地收起水碗和药丸,推门离开了。
……
罗老三舒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了。他轻轻跳下房梁,目光复杂地看着海善公主肥胖过度有些浮肿的脸,脸上闪过一丝怜悯。
“……”罗老三把木盒放进衣服的暗袋,离开了寝宫。
罗老大总是说皇家的所有事情都与他们天羽宫无关,皇家都是一群无耻之徒。
皇家的人未必全是无耻之人,只是除了这些人,就只是一些可怜的人了。
海善公主,只是一个被温彻彻底操控的可怜的人罢了。
……
……
陶灼跟着黑影跑了一段路,发现黑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怎么可能!”此处空旷,并没有藏身之处啊!陶灼猛地转身,发现黑影在身后早已跑远。
“站住!”他不禁红衣飘飞,疾速追了上去。
黑影加快了速度,在树林里闪来闪去,让人眼花缭乱。
陶灼狐眼微眯,抬手将骨扇甩向黑影,并迅速从袖中掏出几枚银针。
黑影停了下来,转身躲过骨扇,并在骨扇来回途中抬腿把它踢了回去。
陶灼伸手把骨扇抓回来。向黑影跑去,一边顺力将银针抛出。
黑影跳起将银针踩落在地,并往冲过来的陶灼的胸口踹了一脚。
他捂住胸口,红衣凌乱,长发垂到胸前,眼神狠厉。
“你是什么人?”
“……”黑影没有搭话,准备转身离开。
陶灼突然一个手刀向黑影颈后劈过去。黑影闪身躲开,顺势拽住陶灼的红衣广袖,在陶灼慌神之际,把他扔到了几米外的地上。
“……”陶灼在地上翻滚了一阵,隐隐看见黑影的面容暴露在苍白的月光里。
今天的那个傻子……
“唐小九”的表情没有丝毫傻气,却冷静得可怕。似乎像换了一个人。
陶灼在暗地里向“唐小九”甩出一枚细小的银针。
他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傻子……
“唐小九”向左俯倒,勉勉强强躲过了银针。
在陶灼站起来准备一战的时候,“唐小九”似乎并没有恋战的准备,迅速跳上墙头不见了。
“该死的!”陶灼整理好自己的红衣,把长发捋到脑后,也消失在树林里。
……
……
第二天中午。
“……”马文才一脸茫然。
自己不是在小竹林里吃烧鸡,然后温彻来过一回,然后喝酒,然后……咋了?
自己怎么在这里……公主寝宫?昨天晚上……唐小九好像躺在这里的……等一下!
儿子呢!
马文才惊慌地起身,发现自己头疼欲裂。
这就是宿醉的感觉……真疼啊……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像又胖了好几圈的样子。
吃个烧鸡能胖成这样啊!这效果也太快了吧!给烧鸡点赞啊!
他抬起肉乎乎的手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呆了。
他的手胖得像个小簸箕一样,连五指自由活动都很困难。
这……起码……七百斤差不多了吧……都能宰了……
要不要减肥啊……温彻……好像说要按照海善公主的方式活下去吧……
马文才晃晃脑袋,脸上的肉颤了一颤。
先活着最重要!
还有,儿子呢?
马文才跳下床,由于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大地马上就发出了沉闷的“咚”的一声。
“……”他揉着屁股,跑出房间,发现唐小九乖乖地抱着膝盖,坐在门口。
“小九!”
“阿娘~”唐小九马上站起来抱住胖了三圈的马文才,语气十分委屈。
“怎么啦?”之前不觉得被抱着这么难受,又胖了之后才觉得唐小九抱得太他妈紧了。
“小九醒来发现自己不在阿娘的床上了,在草地上!”
“昨天有人来吗?”这会不会跟自己被抬到床上有关呢?
“没有。”唐小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老实回答。
温彻端着水盆和粗盐走过来,“公主请洗漱。”
“小温,昨天晚上有人来公主府么?”
“并没有,公主。”温彻把粗盐和水盆一一端到寝宫的桌子上,回过头来站在一边。
“但是我觉得公主府好像不止你一个下人啊……”马文才想起了昨天晚上眼前的蓝影,问温彻。
现在温彻既然已经知道他不是海善公主了,那么多问问他也没什么的吧。
“回公主,他们不是下人啊,”温彻低头回答,“他们是天羽宫的弟子,来此借宿……还有一个人,是我的手下陶灼,公主不必管他。他性情有些急躁。”
“呃……”马文才看着温彻背后的红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
大兄弟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这么盯着我!
陶灼垂下眼帘,向马文才行礼:“公主好。”
“你好……你肯定有情劫吧!”马文才眼神闪闪发亮,盯着陶灼的红纱衣,突然说。
“回公主,是……”陶灼低着头瞟了一眼身前的温彻。
温彻目不斜视,陶灼苦笑了一下,“公主真是神机妙算。”
“哪里哪里,就是小说里总是这么写……”马文才笑笑,讲到一半突然住了嘴。
“戏文戏文……”
“……”众人皆沉默了一会儿。
“阿娘,我饿。”唐小九突然出声。他看见陶灼的红衣,就感觉万分讨厌,总想离开这个地方。
“小温,准备早饭吗?”
“是。”温彻弯腰离开了。
“鄙人也退下了。”陶灼紧跟着温彻的脚步离开了寝宫。
……
……
“公主看来可不怎么喜欢你啊。”陶灼依在墙边,媚态横生,语气轻挑。
“闭嘴。”温彻面不改色。
“她可对她那个新收的傻儿子上心多了。”陶灼从旁边折了一杆枯枝,放在手上把玩。
“……”温彻回过头,看着陶灼红衣飘飞,媚眼如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以后,闭上你的狗嘴……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烂了。”
他接着向小厨房走去。
陶灼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我一定会得到你的……”
温彻看着厨房煮好的青菜粥,从衣袋中掏出一粒白色胶囊,“我一定会得到你的……”